天坑。
那的确是深不可测的岩洞。
两边悬了不少摇摇欲坠的钟汝石,沧溟的虿池内有不少疯狂蠕动的虫豸,因为深度的关系,齐煜并未看清楚对面是什么,正因为没看到反而不会恐惧。
那是五彩斑斓的蜘蛛,千足虫,贪婪的巨蟒以及不知名的各种奇怪生物。
齐煜坠到底部,只感觉地面硬邦邦,他才准备起身,却听到一声惨叫,嘭的一下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肩膀上。
他只感觉肩膀几乎脱臼,再看时,却见是沈清如。
齐煜心道:这群苗子果真言而无信,机关算尽,居然连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都不放过,沈清如嘤咛了一声,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周围弥漫着白色的水雾,那水雾在荡漾,在流淌。
笼罩了一切,远处却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人知道四面八方还有什么危险,齐煜不敢怠慢,他将沈清如搀起来,让那个她靠在自己肩膀上,这才掐一下沈清如的人中。
渐渐地,沈清如睁开了眼睛。
“我这是……”她那纤柔的手轻轻落在齐煜面颊上,自言自语一般说下去,“我这是到了天堂吗?我死了吗?”
齐煜看沈清如睁开眼睛在看自己,还嘟嘟囔囔,这才付之一笑。
他爱怜地习惯性地抚摸了一下沈清如的头顶,“这里可不是天上,乃是人间炼狱呢,娇娇,你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这高度,对习武之人来说不过尔尔。
但对沈清如来说却是要命的落差。
沈清如听齐煜低低的喃喃,知晓他们这是来了虿池,这才逐渐清醒了过来,齐煜看着洞口,心情复杂,低咒:“这群出言不逊的家伙,明明承诺不会伤害你,如今却将你也推搡下来了。”
沈清如笑,抱着齐煜暗暗用力。
“是臣妾自己跳下来的,要和您永远在一起。”齐煜的手臂停在空中,不可思议地看向沈清如,“你自己下来的。”
“要和殿下在一起。”
“我死了呢?”齐煜只感觉沈清如孩子气。
倒发觉沈清如也是个多面体,在困境中,她坚毅果敢,显露出非比寻常的智慧。
她从来不会对困难低头,和任何势力共存,妥协。
在此刻,又奋不顾身跳了下来,这一切都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齐煜盯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沈清如嗫嚅,“殿下千岁,怎么可能死呢?便是你……你,你果然去了,臣妾跟着你就是了,上刀山下油锅……”
齐煜长叹一声。
蓦地想到了当年的姚安绵和白芷柔,他们只将她看作了参天大树,他们寻找阴凉和保护,却从来不会真心实意对自己。
他们和沈清如天差地别,齐煜笑了,“假以时日,我果真能进皇宫,你也和我一起。”沈清如自然而然点头。
却哪里知道未来有这不计其数的困难和波折?
“此刻,咱们需要离开这里。”沈清如左顾右盼。
四面八方都有危险。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齐煜警觉回头,他从袖口中将火折子拿出来,吹亮后看到五彩斑斓的毒蜘蛛顺着墙壁已攀爬了过来。
齐煜急忙做好攻击和防御的准备……
另一边,蓝凤凰已带苗寨士兵下山。
山下避难所中,大家都着急不已。
沈之洲多次来找女儿,但青橘都说:“还没回来。”沈之洲心慌意乱,“难不成……”大约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了,不然怎么可能三个人都不回来呢。
大家都累得气喘吁吁,青橘和木兰他们几个侍女隔一会儿就要到后面去,如今感染疫病的人更多,那疫病在以看不到的速度疯狂蔓延,大家都将全军覆没。
沈之洲处理大局,协助他的是飞虎、凌风铁拳等几个侍卫。
大家都在等候。
帐篷内不时地发出剧烈的咳嗽,你方唱罢我登场,更有尸体被抬出来,死亡笼罩在人们头顶,当初还能听到压抑的哭声,如今诸位已麻木不仁。
沈之洲握着翌儿的手,站在深邃的黑暗中。
两人都目视前方,望眼欲穿地等待着。
就在此刻,那姗姗来迟的马蹄声出现在了路尽头,沈之洲急急忙忙往前走,却看到来人居然是他。
“钧瓷,是你,吾儿钧瓷,是也不是?”黑暗中,骑士滚鞍下马,只恭恭敬敬朝沈之洲行礼,却不承认自己身份。
看祖父在和人说话,翌儿急忙靠近。
沈之洲老泪纵横,感慨系之。
他抓住了翌儿的手,颤抖着声音介绍:“好翌儿,这位是你父亲,他多年前上阵杀敌……那时你还是个小不点呢,快叫爹爹,快叫啊。”
翌儿只感觉对面的丑人那张脸可怖极了。
那是噩梦里才会出现的堪比牛头马面还恐怖的一张脸,翌儿急忙后退,躲避在了沈之洲背后,老半天不言语。
丑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捧花,送到了翌儿面前。
翌儿小心翼翼靠近,似乎担心自己被劫持。
沈之洲也明白,关系修复需要时间,更何况,在他身上还背负了一段不堪回首的痛苦往事。
“我来保护你们。”
“就你一人?”沈之洲倒不是瞧不上沈钧瓷,只是好奇。
沈钧瓷朝外面努努嘴,“漫山遍野都有我的人。”沈之洲还想要说什么,沈钧瓷已大步流星朝营房而去,虽则他毁容了,但走路时那威风凛凛的雍容气度,以及顾盼之间的神态,自然是沈钧瓷无疑了。
他明白,如今不是相认的时候。
但沈之洲不着急,先攻那一天很快会到来。
两人面面相觑,沈钧瓷问:“千岁和娇、沈清如他们呢?”
沈之洲长吁短叹,“这里尸横遍野,都是疫病闹的,今早他们就到苗寨去了。”
“苗子怎么可能会给他们药材啊,他们可真鲁莽。”沈钧瓷和苗子打交道已多年,知道这群古板的家伙是不可能帮助汉人的。
在他们心目中,汉人既带来了稀奇古怪的器皿和食物,也带来了疾病和灾厄。
甚至,还带来了倾轧和死亡,从沈钧瓷那凝重的表情就能看出情况不对劲,沈之洲沉吟道:“难不成苗子不会给咱们药材?购买呢?也不给?”
“不得而知,此刻我却要到苗寨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