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着,各种衣服被扒拉了出来。
沈清如定睛一看,骇然变色,急忙靠近木箱子。
“怎么是你啊?”做梦都想不到躲在里头跟了他们一路的居然是翌儿,她还没数落,翌儿已经委屈巴巴的诉说起来,“我找了师父,师父老人家不允许我和你们到江南去,家里人也不同意,翌儿只能出此下策了。”
“跟我回去,这也是能开玩笑的?”
哥哥去世后,家里的确只有一个晚辈的男丁了。
在翌儿身上存在传宗接代、存亡绝续的责任,哪里能随心所欲啊?
更何况,江南如今是什么情况,十有八之九都是从朝廷送来的材料看到的,实际上可能严重得多。
看沈清如掐住了翌儿的耳朵,齐煜却笑了。
“他有点能耐和出息,小小年纪就日次忧国忧民,倒让本宫想到沈将军。”齐煜本是无心的话,这话却刺痛了沈清如的心。
她也很思念哥哥。
在朝堂还是在绿林,提到沈将军,大家都心悦诚服。
齐煜自然也观察到了沈清如眼中转瞬即逝的黯然,翌儿担心齐煜会雷霆震怒,但却想不到齐煜非但没有责罚自己,没有将她送回去,甚至还赞赏了他。
“我父亲到底是什么模样?”翌儿凑近,好奇的追问。
对于父亲的记忆,屈指可数。
不少还是从旁人描述中得知的,齐煜摸一摸翌儿的头,抱了他放在自己膝盖上,“你父亲是个顶天立地之人,贼众数以万计包围了宛子城,你父亲率领众人殊死搏斗,以三百人的数量和数万人抗衡,居然阻击了三日……”
话说到这里,翌儿也感觉豪情万丈。
似乎“看到”了战争中,父亲率众人抛头颅洒热血的盛况。翌儿懵懵懂懂的继续问下去,“后来呢?”
后来,父亲为国捐躯,死于非命。
但沈清如并未见到哥哥的尸体,也有人说哥哥被乱军狙杀,死无全尸。
至于哥哥带领的涅火军三百人,已全军覆没,多一半的士兵尸体或遗物被送了回来,连同哥哥在内的极少数……
“他杀的昏天暗地,日月无光,那是盛京值得纪念的荣耀。”听到这里,沈清如只感觉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尽管哥哥奋勇杀敌,但在卫道士看来,沈钧瓷未能保护好宛子城和百姓,依旧是败军之将,她以为齐煜和大家看法一致,却哪里知晓在齐煜眼睛里,沈钧瓷从来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殿下果真认为我哥哥是英雄吗?”
其实,在各种传言里还有一种最离谱的,有人说沈钧瓷在被围困的第三天只身一人逃了出去,这些传言,齐煜自然完全不信。
“要连沈将军都不是英雄,则我国再也没有拿得出手的英雄,铁汉子。”沈清如只感觉奇怪,在朝廷时他和沈钧瓷几乎没什么接触。
如今却能说出这么中肯且掷地有声的评价,在沈清如看来,这不外乎是说给一二听罢了,倒是做不得数的。
翌儿点头,“那翌儿将来也要做和父亲一样独一无二的、顶天立地的英雄。”
沈清如这才从回忆中挣扎了出来,怯懦的颤抖了一下,“翌儿,你还要胡闹?如今就送你回去。”
但翌儿却定定的看着齐煜,“翌儿想留下来。”
“江南道危险的很,你一个小孩儿反而是咱们的累赘,既是做和你父亲一般的英雄,何不等一等?等你年长,本宫亲自带你去对付那些匈奴人,如何?”
齐煜想要说服翌儿。
但翌儿却宁死不从。
“姑母,翌儿要建功立业。”
“你这皮猴子,我不管你了。”沈清如这才发现,翌儿比自己固执,比哥哥还倔强的多,她叹息跺脚无计可施。
齐煜倒更欣赏翌儿了,“我带着他吧,横竖保他周全,将来完璧归赵就好,你写封信给家里,让他们放心,就说是本宫坚决要带他出去开眼界见世面的。”
“殿下,”沈清如皱眉,“您怎么也跟着他瞎胡闹起来了?江南如今怎么个情况咱们也还不得而知呢,这要是翌儿有什么三长两短,将来我家将……”
那“断子绝孙”四个字并未说出口。
齐煜示意沈清如莫要多言,“有你父亲和你在呢,还有本宫的龙虎营,他要出门,就让青橘和刘旭带着,要在营房,还有你和苏逢春呢,见见世面也没什么不好的。”
马车里的谈话却被外面喝水吃饼子的沈之洲听到了,他急忙靠近,“殿下,可是翌儿在里头呢?”
临别之际,他叮嘱多次,让妻子一定要好好照看翌儿。
却哪里知道,这小家伙玩起金蝉脱壳了,居然顺利躲藏在了马车内,如今离帝京已十八里了,再送他回去却不大容易,更何况,这已是黄昏天,将士们也该安营扎寨了。
听到祖父的声音,翌儿感动,急忙准备出去,但一想到祖父可能扭送自己回家,顿时紧张,他说什么都不敢出去。
倒是齐煜,淡淡一笑,“你这大道理能用来说服本宫,却不能说服你祖父吗?既有利国利民的心,就要勇敢的说出来,横竖你背后还有我呢。”
“是!”
翌儿从马车内怯生生走出来,眼神和沈之洲触碰了一下。
沈之洲咬着后槽牙,气急败坏的嚷嚷起来,“你如何到了这里,我这就找了人送你回去,未来危机四伏,你定要自讨苦吃。”
“祖父,翌儿不回,翌儿要做和父亲一样顶天立地的英雄,响当当的男子汉!”她攥着拳,听到这里,沈之洲的手失去了力量,翌儿这才看向沈之洲。
“祖父,翌儿不能在家做缩头乌龟,既然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就不能尸位素餐,更何况,医术只有运用才能检验,翌儿真的可以,就连您都时常说翌儿天赋异禀,您说对不对?”
翌儿的话有理有据,拍案叫绝。
“你父亲……他是逞英雄啊,哎……”沈之洲长叹一声,“我不能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不能,不能啊……”
马车里,沈清如也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