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您说吧。”
那郎中沉吟许久,这才捻须道:“他这自我放弃了,心口的伤大约比身体的伤严重多了,这个病得循序渐进开解,却是药石罔效的。”
“要是如此,”沈清如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和活死人有什么区别啊?”
郎中大摇其头,“医者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未必能治疗心病,俗言“心病还的心药医”,但娘子也不要担心着急,兴许他想交流,也就会和您说话了。”
沈清如这才明白过来。
当日带翌儿出来,原本是想要让他得到治疗,如今和自己初衷完全背道而驰,这也就罢了,且还雪上加霜,让翌儿成了这木雕泥塑一般的活死人。
她如何给父母亲和姐姐交代啊?
“还不到山穷水尽,你丧气什么?”齐煜冷冰冰的质问。
他似乎不喜欢看到她垂头丧气的样子。
又似乎……嫌沈清如没给自己道谢。
“哪里就这么不堪一击了?倘若如此,以后如何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何救你父亲他们从樊笼里走出来。”
“他毕竟年幼……”沈清如话都没说完,齐煜已冷冷道:“吃了药让他慢慢儿休息,此刻却去前院善后。”
沈清如一听要到前院去,明白这不是要拉仇恨?
但又能如何?
她只能跟在背后。
走廊内,众人并未离开,这群奴婢嬷嬷等甚至于没挪动位置,看到齐煜到来,众人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大哥哥,是那小家伙莫名其妙就踢我,我所以才教训他。”
“踢你哪里了?”齐煜问。
安宁心头喜滋滋,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指了指小腿,“就此处。”
“本宫以为你已粉身碎骨,安宁,”齐煜的音调遽然变冷,每个字都变成了冰镐敲击在了安宁头顶,让她如坠冰窟,“你如此睚眦必报,将来是不为皇族招灾惹祸,昔年也还罢了,如今你已十四五岁,还这般心狠手辣吗?”
“在你那公主府,你如何草菅人命我无权过问,但你这纨绔习气非要带到本宫这里来,却是不能!”
话说到这里,安宁更是看都不敢看齐煜了。
“大哥哥,我……安宁错了。”
“既是错,那边要知错能改,我替老三教育你,只怕父皇也无话可说。”
“大哥哥,”安宁颤抖的厉害,“您要做什么啊?”
不大一会儿,有侍女送了戒尺过来。
看到戒尺的一瞬间,安宁涕泗横流。
幼年那不堪回首的记忆纷至沓来。
那时她因推探花郎到太液池而被责罚,就是他打板子,起初安宁还嬉皮笑脸呢,等那戒尺接二连三落下,安宁顿时疼的龇牙咧嘴。
齐煜的规矩是躲一下就要打十来下……
“臣妹真的错了,大哥哥就不要得理不饶人了。”安宁一边认错,一边怯生生将手送了过去。
齐煜丝毫不留情面,那戒尺有一下没一下的落了下来,安宁并不敢躲,也不敢问这次要惩处多少下,她含着婆娑的眼泪求助的看向沈清如。
“沈娘子,此事因你而起,如今轮到你见死不救了吗?”
齐煜愈发用力,“她是个做奴婢的,焉能犯上?”
沈清如急忙后退,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但伴随着那戒尺一上一下,她的心也在忐忑着跳跃着。
先前还挑拨离间的姚安绵,早吓的面色惨白,瑟瑟发抖。
二十下完毕,安宁哭丧了一张脸,灰心丧气的离开了。
至于那之前作难过沈清如的嬷嬷自然也不可能幸免于难。
“这样的婆子,留在府上何用?一发丢给牙行。”
那几个嬷嬷惶恐不宁,急忙求饶,他们这个年岁,丢在牙行哪里还有生路啊,自是被卖到农村做那廉价劳动力去了,说丢给牙行实则断送了后半辈子。
在那鬼哭狼嚎的嘶吼声里,几个嬷嬷被硬生生弄走了。
齐煜这才靠近管家,“府内有人生病,你却置之不理,都是你这种胆大包天之人才带坏了主子,留你何用?”
那管家呜呼哀哉急忙求饶,不住地给身亲如磕头。
沈清如一想到自己求出门求药时,此人那冷嘲热讽的嘴脸,自是不可能救助,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一群人被弄走了。
齐煜这才命令青橘好好伺候沈清如。
半时辰后,齐煜带了沈清如到自己屋子。
沈清如急忙去查看翌儿。
翌儿依旧如如不动,那三魂七魄似乎顺着天灵盖飘走了一样,她越是看越是恐怖,“殿下,求您给他一条生路吧,不管怎么说,他是个无辜的孩子啊。”
沈清如才准备下跪,却被齐煜一把抓住了胳膊。
“坐着吧。”
她神思恍惚,慢吞吞坐了下来,双眼却不住地打量着齐煜。
齐煜眼神仅此宽和下来,他拿出旁边的剪刀剪开了沈清如膝盖受伤位置的布帛,再看时,膝盖上已血肉模糊。
齐煜从衣袖中拿出药膏,轻轻的涂抹。
沈清如只感觉疼,有一些碎裂的瓷片还没剔出,齐煜慢条斯理处理,很快旁边那白毛巾已变成了红色,等这一切完毕,半时辰都过去了。
沈清如感激的看向齐煜,一想到刚刚对方为了自己而得罪了刁蛮公主,她有点恐慌还有点焦虑,“殿下,都是我管教无方。”
“翌儿小小的人儿怎么无端端会偷袭公主,他们素昧平生,想必有什么人在暗中摇鹅毛扇,此事还未真相大白,我总会给你一个交代。”
沈清如涕零如雨,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倒是白芷柔,她完全置身事外。
嬷嬷将事汇报给了她,“得亏您没有参与进去,否则倒说不清了。”
白芷柔并不是没参与,而是这一系列事发生的莫名其妙,那姚安绵压根就没告诉她,她也是此刻才得知府内已鸟枪换炮淘汰掉了一群人,白芷柔在嬷嬷帮助下,将压在后脑上上的步摇拿下来,轻轻放在镶嵌了螺钿的盒子里。
“殿下眼睛里从来不揉砂子,只怕今日倒折损了不少人。”
“也是他们死有余辜,对付人就该皮里春秋、明是一盆火,暗中却是一把刀,哪里能直来直去啊?这也是老奴多日之前就想要提醒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