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工匠虽然还是不明白,但见苏墨如此笃定,便不再多问,躬身道:
“小人明白了!定当竭尽全力!”
旁边的赵德柱、李万财几个盐商听着苏墨和工匠的对话,脸上不屑的神色更浓了。
在他们看来,苏墨这完全是在瞎指挥,毒盐就是毒盐,再怎么折腾也是白搭。
还自有办法?
怕是到时候弄出一堆没人要的毒疙瘩,徒惹人笑话。
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宰相苏墨劳民伤财地去开采没人要的毒盐矿!
江南府有四大世家。
分别是经营丝绸起家,门生故旧遍布朝野的沈家,
掌控茶叶贸易,富可敌国的陈家。
以诗书传家,在士林中极具声望的陆家。
以及最新崛起,但凭借漕运和盐业积累巨额财富的杨家。
这四家的家主,此刻正聚在沈家的精致水榭中品茶议事。
沈家家主沈文渊,年约六旬,面容清癯,眼神锐利,轻轻吹着茶沫,缓缓道:
“诸位,都听说了吧?咱们这位苏相跑去挖黑石山的毒盐了,你们怎么看?”
陈家家主陈百万是个大腹便便的胖子,闻言嗤笑一声:
“还能怎么看?瞎胡闹呗!我看他是被咱们抬价逼的没办法了,病急乱投医!毒盐要是有用,还能留到现在?”
陆家家主陆明远,一身儒衫,气质儒雅,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冷意:
“不管他是不是胡闹,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他此举,恰恰说明朝廷缺盐!而且缺得很厉害!”
“否则何必去打毒盐的主意?”
“陆公所言极是。如今江南盐价,已被我们抬高了一倍有余,百姓已是怨声载道,府衙压力巨大。”
“苏墨若不想江南大乱,就必须向我们低头!他开采毒盐,不过是绝望下的挣扎,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罢了。”
沈文渊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再给他加把火。继续收紧市面上的盐货,把价格再抬高一些!”
“同时也是时候,请这位苏相过来谈一谈了。”
其余三人相视一笑,皆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
接下来的几天,让苏墨也没想到的是。
江南府的盐价,毫无征兆,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路飙升,从最初的三四十文一斤,暴涨到两百文,甚至三百文!
府衙内,周正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连向苏墨汇报。
“苏相,盐价又涨了!”
“现在市面上几乎买不到官盐了!”
“百姓现在都在骂娘,再这样下去,恐生民变啊!”
“几个县的县令都递了文书上来,说当地百姓因为买不到盐,已经开始有小规模的骚乱了!”
“苏相,得赶紧想办法啊!”
“是不是先动用官仓的存盐平抑一下物价?”
面对周正明和一干属官的焦急,苏墨却显得异常平静。
他每天除了处理必要的政务,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里,写写画画,或者去黑石山工地查看进度。
“官仓的存盐不能动。”
苏墨否决了周正明的提议。
“先让他们涨,涨得越高,将来摔得越惨。”
对于苏墨来说,此刻这盐价上涨,不用想就知道。
肯定是江南府的这些世家动了手脚。
周正明和其他官员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苏墨的底气从何而来。
难道真指望那毒盐矿?
就在这时,门房来报,沈家、陈家、陆家、杨家四大家主,联名送来请柬,邀请苏相今晚在沈家的望江楼赴宴。
苏墨接过制作精美的请柬,看了一眼,随手丢在桌上,对周正明等人笑道:
“看,送台阶的人来了。”
当晚,华灯初上,苏墨只带了吴风行和几名贴身护卫,来到了望江楼。
沈文渊、陈百万、陆明远、杨振业四人早已在雅间门口等候,见到苏墨,纷纷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苏相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苏相快快请进,酒菜已经备好,就等您了!”
一番虚伪的寒暄后,众人分宾主落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沈文渊作为东道主,率先切入正题。他叹了口气,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苏相,近日江南盐价飞涨,百姓苦不堪言,我等看在眼里,也是急在心里啊。”
陈百万立刻接口,胖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是啊苏相。不是我们不想平价售盐,实在是这盐路不畅,成本高昂啊。”
“而且如今这新政一出,人心惶惶,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心里也没底,不敢轻易放货啊。”
陆明远则更直接一些,他端着酒杯,慢条斯理地道:
“苏相,这盐价之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关键在于,能否安定人心。若朝廷能暂缓新政,让我等士绅商贾安心,这盐路自然通畅,盐价也就下来了。”
杨振业笑着补充:
“陆公说的是。只要苏相点头,我等立刻开仓放盐,平抑物价,绝无问题。”
“甚至还可以捐输一批钱粮,支持苏相在江南的其他事务。”
他这话,几乎点明了要和苏墨交换了。
苏墨听着他们一唱一和,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自顾自地夹了一筷子菜,细嚼慢咽之后,才放下筷子,目光扫过四人。
“诸位的好意,本官心领了。”
苏墨语气平静。
“不过,新政乃国策,不会因任何人的阻挠而改变。”
“至于盐价……”
他顿了顿,看着四人瞬间变得紧张和期待的眼神,缓缓说道:
“不劳诸位费心。一月之内,本官会让江南府的盐价,跌到比以往更低。届时,你们囤积的那些盐……”
苏墨轻轻一笑,放下筷子,
“恐怕就要烂在仓库里,变成真正的废盐了。”
四人闻言,脸色都是一变。
陈百万首先忍不住,胖脸上笑容消失,带着几分怒气:
“苏相!您这话未免太过托大了吧!”
“盐价之事,岂是儿戏?”
“您莫非真指望那黑石山的毒盐?那是要吃死人的!”
沈文渊也沉下脸来:
“苏相,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也要懂得审时度势。”
“江南之事,非比寻常。若无我等配合,只怕苏相的新政,寸步难行!”
陆明远冷哼一声:
“一月之内让盐价大跌?苏相,莫非是在说梦话?”
“我等倒要看看,您如何能做到!”
杨振业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中也充满了不信和轻蔑。
苏墨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是不是梦话,一月后自见分晓。本官事务繁忙,就不多陪了。”
“诸位,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看四人难看的脸色,转身带着吴风行等人,径直离去。
雅间内,只剩下四大家主面面相觑,脸色铁青。
陈百万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盘乱响:
“狂妄!太狂妄了,我倒要看看,他一月之后,拿什么来平抑盐价。”
沈文渊眼神阴鸷:
“他越是如此,越说明他心虚。”
“你们回去之后都嘱咐好下面的,继续收紧盐货,把价格给我抬到五百文一斤,我看他能撑到几时。”
陆明远和杨振业也纷纷点头,他们绝不相信,苏墨有能力在短时间内解决盐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