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松涛请韩大胆儿帮忙的第二件事,就是一起去探访南市闸口街的一所平房小院儿。这小院儿虽然看着平平无奇毫不起眼,只是三间小平房组成的独门独院,但前几年连着有两三家租户,住进去没多久就销声匿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情况十分诡异。
这小院儿的房东是个老头儿,一开始这老头儿以为,是赁房的租户欠了一个月租金,所以一家子不声不响地溜了,但进屋一看衣服铺盖都在,唯独为人没了,抽屉里还有两块现大洋。衣服铺盖能不要,钱还能不要?所以从那之后外面就谣传,说小院不干净,有妖精吃人!
那时候人都迷信,消息传开后,这小院儿就没人敢赁了。老头儿把房租一降再降,别看流言传得凶,但也架不住有那个胆儿大不要命的主,真敢贪便宜来这赁房,可接连两家租户都是住进来没几天,就都离奇失踪了。
只不过后来这两家不光人没了,衣服铺盖也没落下,还欠了俩月房钱。
所以又有人出来辟谣,说之前就是租户欠了房钱,所以连夜溜号了。另一波人则坚持说这小院儿闹妖精,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韩大胆儿家就住在东兴街,离这地方很近,的确听说过闸口街上有个小院儿不干净,但具体是哪个院儿就不清楚了。
那会儿,胡同里一帮老娘们儿最爱瞎传这种事儿,说得有模有样的,张奶奶告诉李奶奶,李奶奶告诉二舅母,二舅母又传给三嫂子,总之越传越邪乎,但其实都是老谣瞎鬼!
最近二年那小院儿挺太平,其实时间久了,也没什么人再传这小院儿闹妖精了。虽说谣言不传了,可房子依旧租不出去,房东老头儿觉得太闹心,干脆把小院儿给卖了。
恰好那时候,三阳教的殷枭和乔治布朗等人一起开了兴和贸易,不知他们看中这小院儿哪点,竟然出高价买下了小院儿。
买下小院儿后,既不住人,也不存货,也不知道他们打算派什么用场,只是一直空置在那,所以时间久了,关于小院儿闹妖精的事情,也就没什么人再提了!
陆松涛说,他昨天发现镜子上的地图后,调查过那个小院儿,后来失踪那两家不敢说是什么原因,但最早失踪的那户的确真的失踪了。
韩大胆儿从不信这些,所以问道:
“难道你也相信什么妖怪吃人的事儿?我听小舅舅提起你,说你学贯中西,难道这么荒诞无稽的事儿也会相信?”
陆松涛道:
“这世上的确有些事儿是让人无法解释的,也可能是现在的科学还没发展到能完全认知!我也不信什么妖精吃人的说法,但是我有个推测,失踪的人可能死于机关陷阱!”
韩大胆儿略微沉思后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这小院儿也许是一处古代大墓,而赁房的租户,意外在小院儿发现了古墓,或者说那家本来就是盗墓贼,租赁小院儿就是为了盗掘古墓。在私自挖掘古墓的时候,中了墓中的机关陷阱死在了墓里?”
陆松涛赞道:
“聪明!
马丁手里的《补敝十三篇》本就藏了许多古墓的位置暗号!或许他是根据《补敝十三篇》找到了这块,标记有古墓的铜镜!”
韩大胆儿却道:
“那房主老头儿,发现人不见了,盗洞总该看得见吧!”
陆松涛道:
“小院儿我去看过,虽然没有细看,但院儿中有口枯井,也许盗洞就在井底!”
韩大胆儿道:
“你这也只是推测而已!”
陆松涛微笑道:
“所以才请你和我一起去探探!”
韩大胆儿道:
“据我所知,古代墓穴中无非是积沙、落石、弩箭之类的防盗机关,说不定现在早就失效了,就算有用,凭你百变奇侠的身手,也根本是小菜一地儿!”
陆松涛道:
“有些古墓的机关,十分歹毒凶狠,是你想象不到的,正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有你相助,纵有危险相信也能化险为夷。”
韩大胆儿见他颇为信任自己,把自己抬得挺高,自己嘴上虽然谦逊,但心里其实挺美,要不怎么人就爱听好话呢,好话听到心里头就是让人舒坦!
这俩人一直聊到将近中午,韩大胆儿想留陆松涛吃饭,但陆松涛说要先安排寻找东陵国宝的事情,所以要先行一步,明早俩人在海光寺对面的杨家大桥碰头!
临行前,韩大胆儿也向陆松涛提了个要求,因为陆松涛之前化妆成森下一郎,今天来又装成个龅牙汉子,所以想见见陆松涛真容,要不联手行动,连同伴而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办起事来不免诸多不便!
陆松涛听他这么说,也不推辞,直接拿下假牙,从脸上又撕下几块垫高的假皮,又揭下假胡须假眉毛,最后摘下假发,这才露出庐山真容。
韩大胆儿见他长方脸,面色苍白,五官平平,但双眼精光内敛,显得分外有神。
展露真容后,陆松涛没再化妆,而是压低帽子,匆匆出了韩大胆儿家。
韩大胆儿心想,陆松涛五官平平,何必化妆,这长相放的人堆儿里也挑不出来,实在太普通了,但转念一想,人家叫百变奇侠,自己以为见的是他真容,但搞不好那也是张假脸!
他知道了陆松涛假扮森下一郎的事儿,既然本主儿都没事回家了,那自己也就省得再费心了。
豁了嘴说面具人身边的贼偷儿“小蚊子”就躲在那。他心想,那附近都是转子房,也真说不定小蚊子就在那猫着呢,于是打算吃完晌饭,就去趟谦德庄福厚里转转。
所谓转子房,就是嫖客与卖淫女人借地儿厮混,所借的地儿会从中分成,这个地儿就叫转子房。
这转子房和暗娼还有所不同,第一是没有常驻的妓女,二是卖淫的也不都是妓女,也有些家贫的妇女,缺吃少喝过不下去了,到这做点皮肉买卖,赚点钱花用。
往往这样的老娘们儿,家里还都有爷们儿,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家里女人出去卖肉,爷们儿还能不知道,说白了就是自己没本事挣钱养活自己的女人。
过去所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人吃喝全靠男人,男人挣不来钱,女人也就只能自己想辙拆对,出去接客也是无奈之举,爷们儿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祥装不知干当活王八!
这转子房的人对附近胡同儿巷子里,谁家女人接过客都门儿清。所以花钱的嫖客来了,转子房可以收钱代为物色。这转子房只是个名称,可不是地名,并不单只哪个胡同哪片房子,只是老时年间,转子房多在谦德庄一带。
俗话说“谦德庄逛一逛,刨去吃喝全是当!”
三十年代初,谦德庄十分兴旺,吃喝玩乐一应俱全,不过和南市三不管不同,这里多是暗娼、宝局、烟管等等去处,真可谓是座毁人的炉!来这逛逛好人都得学坏了!
虽然说现在韩大胆儿是警察身份,而且在总厅侦缉科当差职级不低。可要跟父母老家儿说,自己要去谦德庄,甭说是去找人,就算说是去办案,老家儿也得横拦竖挡不让去,生怕去那地方学了坏!
韩大胆儿吃完饭,说去找小犹太,就登上自行车出了门。临出门他爹还问他,大年根儿低下,眼瞅着过年还有一个来月,还不拿点东西,去梅家看看伯父!其实言下之意,就是让他去见见梅若鸿。
韩家和梅家本来就是世交,韩大胆儿爹娘一直觉得梅若鸿这孩子不错,最主要俩人还定过娃娃亲,恨不得儿子赶紧把梅若鸿娶进门开枝散叶,可光看着老家儿着急,韩大胆儿却自己一点也不上心。
好不容易最近韩大胆儿和梅若鸿走得近了点,老家儿就总在旁边催着,一心要把干柴烈火准备齐了,赶紧迎娶新媳妇进家门。
韩大胆儿随口敷衍两句,转身骑车就要走,刚出门差点撞上一个人,抬眼一看,不是别人,却正是梅若鸿。
梅若鸿开门见山道:
“哪去?我有话问你!”
韩大胆儿见她脸带冰霜,面色不善,不知道自己又哪惹着她了,登时也没好气儿道:
“谦德庄办案去!”
梅若鸿问道:
“你见赵景生了?”
韩大胆儿点点头道:
“见了!怎么了?”
梅若鸿道:
“聊什么了?”
韩大胆儿听她问话也没好气儿,脾气也上来了,随口道:
“俩大男人说话,凭嘛告诉你啊!你先躲开,我这还有事儿呢!”
梅若鸿道:
“没关系!我和你一块去,路上有事问你!”
韩大胆儿道:
“别闹!我去谦德庄办案,那不是小闺女该去的地方!”
梅若鸿道:
“要不就一起去,要不我就跟你爸说,你去谦德庄,反正我也很久没见韩叔叔了!”
韩大胆儿性格是吃葱吃蒜不吃姜(将),开口就想说,有本你说去!但他看见梅若鸿虽然面如严霜,但眼神里却透着些许柔情,登时心就软了,话到嘴边也说不出口了。
梅若鸿几次三番帮他,他岂不知梅若鸿心里有他,所以对着梅若鸿什么硬话也说不出口,而且总是显得有些敬畏。其实梅若鸿倒愿意,韩大胆儿和他吵上几句,说不定那样,反而能让两人关系更加亲近。
韩大胆儿见她挡着车不走,只能叹了口气,驮上她,骑车一起奔了谦德庄!
可没想到,这趟去谦德庄,韩大胆儿不但找到了小蚊子,还撞见一场妖精白老太太剥皮人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