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程小猫 程梦琰 原作;梅八叉 改编2024-09-11 18:007,486

铁三角

河坪镇派出所今晚热闹非凡,先是热心群众扭送了一个卖假药的骗子,吵吵嚷嚷间接警的同志好容易才听明白原来还是个流窜犯,刚走完流程,紧接着盯了几天几夜的地下聚赌窝点被一锅端,从庄家到赌徒都被抓了回来。

平时派出所地方也够大,现在一看简直挤不下。

程鹏飞带着一双儿女冲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等候区的贾代玉,她头上还套着烫发帽,正怒气冲冲地看着角落里抱头蹲着的一群人。

“啥情况啊?”程鹏飞担心地跑过去,“人没事儿吧?”

贾代玉的眼睛依旧狠狠地瞪着:“没事儿,我们遇到那个骗子了,话都问完了。”

程鹏飞心想那还不走,跟这儿苦大仇深地干啥呢?没等他问,程苗苗失声喊了出来;“李肆?!强小娃?”

她再一看,更加惊讶了:“小舅?!”

程鹏飞也愣了:“宝山咋在这儿呢?”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他们终于弄明白了情况,牛铃铃忍不住哭了起来:“造孽啊,我还在街上抓坏人呢,儿子变成赌徒被抓了。”

李肆抬着头辩解:“我是被冤枉的,我就在门口站站,啥也没干,是他把我扯进去的。”

强小娃言简意赅地说:“他要进,我不让。”

旁边负责的警察同志喝止他们:“正办案呢!有关人员不许乱说乱动啊。”

牛铃铃眼看自己从见义勇为好群众一转眼就变成犯罪“有关人员”,悲从中来,哭得更大声了,程芽芽掏出纸巾递过去:“阿姨,你别急,现在情况还没弄清楚。”

“你看看人家儿子,又聪明又懂事,跟个小大人似的,再看看我生的,这是个啥啊!”

牛铃铃捶胸顿足,索性站起来冲到警察面前:“把我儿子抓起来!关进去!我们是教育不了了,交给政府一次性解决!”

李肆大惊:“妈!你真是我亲妈?弟弟,你拉着我妈点儿啊!”

这边贾代玉也忍不住了,跳起来指着耷拉着脑袋往人群里躲藏的贾宝山怒斥:“你明天就给我滚回去!自己不学好还带着李肆,甭问,一定是你带着他去赌的,他还是个小娃娃呢!王八蛋啊!”

回去的一路上,贾代玉都恨的牙痒痒,贾宝山起初还申辩两句:“我没带他啊,是他带我去的,再说我也没赌啊,钱还在这儿呢不是?”

贾代玉怒视他:“丧良心的!现在还敢赖到个娃娃头上!警察同志冤枉你了吗?那五百块罚款可是我给交的!”

程鹏飞搂住妻子安慰:“消消气,人没事儿就好。”

“消个屁!”贾代玉越想越恨,“这钱你啥时候还?说个日子!”

贾宝山身上哪有钱,这一年寅吃卯粮,要不也不至于铤而走险去赌博,他愁眉苦脸地说:“再宽限几个月……下个月还行了吧?”

他看到贾代玉的巴掌已经扬起来了,急忙承诺,贾代玉却不放过他,到底还是挨了一巴掌:“滚回去!下次再来就打断你的腿!”

程鹏飞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好好教育了一顿小舅子,贾宝山低着头,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程苗苗从派出所出来就板着脸,也不理李肆,任凭他在后面鸣冤叫屈,反而是默默跟着强小娃,一路走到大桥这里。

李肆不甘心地跟在后面,对程芽芽诉苦:“你姐现在胳膊肘向外拐,一门心思操心那个野孩子,都快不认识我了,明明我和她才是一头的啊!”

“你消停点儿吧,人家暑假刚救你一次,今天是第二次,要不然你且出不来呢。”程芽芽看着冥顽不灵的李肆,加重语气说,“你就知道电影里耍帅了,怎么没看见还有被枪顶着头的呢?赢一块钱都搞不好要丢命,赌博就是赌博,捷径就是陷阱,都是假的,骗人的。”

李肆不甘心地嘟囔着:“你现在跟我爸越来越像了,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走在前面默不作声的强小娃突然转身,向李肆走来,两人面对面地站着,李肆陡然一阵心虚,呐呐地问:“你没事儿吧?”

他得承认,今天强小娃是被他连累了,想他小霸王一向快意恩仇,只有别人欠自己的,哪有自己欠别人的道理?

强小娃注视着他,依旧是一口方言,却让李肆再也生不起嘲笑的心思:“我们村好几个人都在里面输得家里地都卖了,老婆也跑了,房子都让人扒了,那就是流氓赌棍开的骗钱的,你们油田的娃娃每天不愁吃不愁穿,还以为外面多干净呢。就这个大桥,你们那边铺着柏油马路,过了大桥就全是稀泥,你那鞋子踩过泥吗?”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李肆看着他的背影,还没从这一段话里回过神来,程苗苗陡然爆发了,冲上去对他拳打脚踢:“让你不长脑子!不让你去农贸市场的游戏厅!非要去!你翅膀长硬了,还敢进去赌博了!要不是强小娃,你这次就完蛋了!你个没脑子的货!”

李肆被打得哇哇叫,向程芽芽求助:“弟弟!你管管你姐啊,弟弟!”

程芽芽袖手旁观,淡淡地说:“该打。”

贾宝山第二天就灰溜溜地走了,但经此一事,李肆在强小娃面前再也耍不起横,程苗苗拎着他耳朵对他反复叮嘱:“人家救了你两次!你要知恩图报,不许再找茬。”

李肆就是不明白,强小娃到底在想什么,他道歉也道了,道谢也道了,喝健力宝都不忘记塞给他一罐,强小娃却当眼前没他这个人,又恢复了那狗倔的脾气,上学独来独往,拎着那个化肥袋子谁也不理睬。

一向在孩子里所向无敌,跟谁都能打成一片的程苗苗也抓了瞎,用程芽芽的话说,就是“遇上了自己的滑铁卢”。

滑不滑的她不知道,但是不管她怎么接近,怎么试图示好,连带着其他同学一起散发善意,拉着他参加集体活动……强小娃就跟个石头人一样,丝毫不为所动。

胡秋敏说她:“要不就算了吧,跟高老师说你没这金刚钻,那男娃来多少天了,跟谁软和过啊?一句话不说,脸上还有杀气。”

程苗苗不客气地从她兜里掏巧克力吃:“别胡说!人家就是不会说普通话有点儿自卑,哪来的杀气,这事儿我必须办漂亮了,不然以后在高班头面前咋混啊?”

“拉倒吧,高老师一看就比从前的张老师难对付,他就是利用你,连那个周慧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自从她来了,咱们高二的体育课就直奔着数学课去了,大城市来的人,心眼都可多呢。”胡秋敏鄙薄地说。

程苗苗眼珠一转,凑到胡秋敏耳朵边说:“我上次不是把写的武侠小说当成暑假作文交上去了嘛,高班头叫我去谈话,说他的电脑能上网,特地给我找了些现在网上流行的小说,那意思一定是鼓励我坚持写作啊!”

她多少有些得意:“我爸妈还说我写的不是东西呢,看,有识货的吧?他这么看得起我,我当然也不能认怂。”

正说着,她看到强小娃从窗边走过,掏了胡秋敏的巧克力就追了出去:“强小娃!吃巧克力吗?不吃?那一起踢球去呀?”

胡秋敏看着她欢蹦乱跳的背影,学着牛铃铃叹息一声:“造孽啊!”

程苗苗对强小娃的份外关注,让李肆有了危机感。体育课上,强小娃脚下生风,跑在最前面,男同学们在后面落了一大截。李肆经过女生的时候,耍帅地向着程苗苗一笑。没想到程苗苗看了他一眼,反而振臂高呼:“强小娃!加油!”

这下可把李肆的虚荣心给激了起来,他一咬牙,不管不顾地从中间梯队向前冲,好几个男生被他撞开了,议论纷纷:“李肆疯了吧?!”

终于,李肆拼了这条命,在最后关头赶上了强小娃,感觉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累过,但也从来没这么荣耀过,他得意洋洋地向大家挥手:“把崇拜的眼神都收一收,不过是个普通发挥。”

强小娃拄着膝盖喘气,压根没理他。

李肆觉得有些挫败,向程苗苗表功:“看到没有?关键时刻还得靠我!

程苗苗觉得李肆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幼儿园的娃娃,幼稚得可笑,翻了个白眼走了:“啥关键时刻啊?奥运会啊?”

肖方对强小娃始终有点儿看不顺眼,他成绩好是没错,但也太桀骜不驯了,比最让他头疼的小霸王李肆还油盐不进,成天也不穿校服,顶着一头杂乱的长毛在学生堆里显眼,让他这个教导主任一看就想批评。

他给了高飞扬一周时间,也没见改变,这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高老师啊,强小娃的事儿,你得让我看见成效啊,这到最后都是我这个教导主任的责任。”

高飞扬解释:“强小娃的情况有一些特殊,他毕竟不是咱们基地的子弟,看那个样子之前也没什么规章制度约束过,一下子到了陌生环境,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也是应该的。”

这话让肖方不大爱听,他放下水杯,加重语气说:“不管他之前是什么样,既然来了林七二中读书,就要和其他学生一样,不能搞特殊化嘛,哦,他一个插班生,还比其他学生高贵了?说不得训不得?我看他要还这么不配合,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上学。”

程苗苗正好和胡秋敏从窗口经过,闻言站住了脚,胡秋敏小声问:“小芳这是要把强小娃退回去?”

强小娃的存在,就像是投入平静水潭的一颗石子,涟漪久久不息,李肆自从认定强小娃是夺走了程苗苗注意力的罪魁祸首,突然就知道上进,礼拜六连懒觉都不睡了,兴冲冲地跑来叫程苗苗出门。

程苗苗还以为他又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没想到是去新华书店。李肆得意洋洋地说:“我想过了,为了全面压制强小娃,我从今天起要爱学习了!我长得比他好,发型比他那个杂毛头帅,跑步比他快,学习上稍微一努力,超过他不成问题,到时候我看他还拿什么跟我拽?!”

程苗苗简直搞不明白:“你一天到晚跟强小娃比啥?!”

李肆也不服气了:“那得问你!你现在都不跟我好了,成天围着个野孩子干啥?他是救过我们,但我们也谢了,是他不要!成天说拉他融入集体,班上就你一个干部啊?老朱还是班长呢,让他伺候去!”

看着他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程苗苗反而冷静地开始解释:“我有责任帮他,你也有责任。他现在是咱们班上一员,那就是自己人了,你一向都仗义啊,是不是你以前说的,一班抱团,扬帆行船,多好的口号啊,不仅鼓舞士气,还押韵。”

李肆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犟着脖子争辩:“那,他还踹我了呢。”

“那一脚你要记一辈子啊?人家还拦着你不让你去赌博呢,就冲这一件事儿,咱也要对得起人家,这个人情必须还,你要是不愿意帮他,我不强求,我自己帮,我可不是那没良心的人。”程苗苗说完,又加重语气补了一句:“我和胡子可听小芳亲口说的,强小娃再不改就不让他上学了。”

李肆一听见教导主任的大名,顿时站在了学生的立场同仇敌忾:“他用改啥?不就是不穿校服,没剪头发?多大事儿啊,小芳就是看他是乡下孩子,拿起劲儿了,你看他每次对领导的娃啥样,亲切得不行。”

程苗苗看他转过弯来了,又给他顺顺毛:“当然,如果强小娃真欺负你,我也不能答应,肯定是站你这边的。”

李肆松了口气,拿胳膊搭住她的肩:“早说啊,有你这句话我就踏实了。”

话说开了,两人高高兴兴地在书架里逡巡起来,程苗苗拿着一本《笑傲江湖》一边翻一遍问李肆:“你说令狐冲喜不喜欢任盈盈?”

李肆探头看了眼:“那不一定,我觉得他心里还是装着小师妹。”

“怎么不一定了,最后不是跟任盈盈在一起了吗?”

李肆挥挥手:“男人的事儿你不懂,男人心里都忘不了初恋,得记一辈子呢。”

程苗苗不高兴了,板着脸把书塞回去:“那男人真不负责,都有初恋了,还跟别人结婚,你不会也是这种人吧?”

“哪能呢!”李肆一听就急眼了,“我必娶初恋啊。”

程苗苗停了一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头问:“你都有初恋了?娶她呀?好啊李肆,你变心了,三岁时候你不是说要娶我的吗?你个陈世美!”

“不是不是!”李肆最隐秘最朦胧的心思陡然被揭穿,急得面红耳赤,连连挥手,“我是好男人,我跟我爸不一样!”

程苗苗眼睛一亮,暂时放下了初恋的事儿,好奇地凑过来:“你爸什么事儿?”

于是李肆绘声绘色地给程苗苗讲了李大海喝醉了,半夜在楼梯间拿着一张旧照片哭泣的事儿,还肯定地表示:“那女的叫白霜,两人一起打排球呢,他哭得跟牛一样,还说让白霜别怪他。”

程苗苗惊叹:“那一定是你爸做了对不起白霜的事儿啊!”

李肆装深沉地叹了口气:“我都能猜出来,当年我爸和白霜是一对,后来看我姥爷家里有钱,就抛弃初恋和我妈结婚了,我估计他不咋爱我妈,唉,造化弄人啊!”

程苗苗兜头给了他一巴掌:“你别瞎猜啊,更不能告诉你妈!”

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压根不明白什么叫爱情,更不懂铭心刻骨的伤痛滋味,只是当成谈资而津津有味,等到他们长大,彻底尝到了爱情的求不得之后,再回首看青春期的自己,又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程芽芽向着袁山青说话的事儿终于传到了程苗苗耳朵里,只不过是以一种特别的方式。程苗苗这天回家突然问:“你在班上是不是挨欺负了?”

“你听谁胡说的?”程芽芽小时候文静秀气,像个小姑娘,倒是被坏小子欺负过,逼着他上女厕所,程苗苗挥着扫帚将人给打跑了。那之后,程芽芽一路成绩拔尖,自带一股好学生的清高气质,倒是没人再敢找他麻烦了。

程苗苗虽然和弟弟鸡吵鹅斗,但谁要欺负程芽芽她可不答应,竖着眉毛说:“你别管谁说的,是不是罗政踹你桌子了?我明天找他去!”

程芽芽哭笑不得:“是踹袁山青的桌子,罗政打球输给我了,现在叫我大哥呢,估计这事儿他心里挺气的。”

“他还没完了?”程苗苗挺矛盾的,一方面觉得罗政欺负女生那就是不行,另一方面觉得罗政和奶奶感情好也是应该的。

世间事并非黑白分明,程苗苗此刻是真的感受到了,半天才叮嘱:“你要帮袁山青也行,悄悄儿的,人言可畏啊。”

“我没帮她。”程芽芽不是谦虚,确实感到自己不算帮人,顶多就是站出来说了两句话,对袁山青的处境没有任何改变。

罗政还是天天一有空就叫骂,抽空冲过去踹袁山青桌子。袁山青每天都是掐点到校,一放学就走,低着头一言不发,据王甫强说,还看到她手臂和脖子上有瘀伤。

在学校,罗政要动手,至少还有王甫强受了家里嘱托拦着。在校外,袁山青过的是什么日子,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开学不久,高一就开始选班干部,其实大家都是从同一个初中升上来的,大致的位置还是那几个人,照理说不会有什么改变。

但这次,程芽芽率先举手发言:“我提名罗政当体委。”

不但罗政大吃一惊,连袁山青都抬起了头,同学们窃窃私语:“咋回事儿啊?”

罗政在学校里也是李肆那一类的,成绩差,爱玩爱闹,刺儿头,万万没想到有一天班干部这个词儿能跟自己扯上关系。

程芽芽站起来有理有据地说:“罗政同学体育成绩一直很好,基本的体育项目都很拿手,为人善恶分明,我们班干部的选举不一定完全拿学习成绩来衡量,不同的班干部应该起到不同的作用,大家各尽其职,如果罗政做体育委员的话,一定能带领我们班同学提高体育成绩,在运动会上拿到好名次,这就是一个优秀的体育委员。”

在接下来的表决中,罗政全票通过,连袁山青都在程芽芽的示意下举了手。

罗政瞪着程芽芽,程芽芽向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等班级会议结束,王甫强和钟瑞涛一左一右夹着程芽芽:“大气啊!老程!”

“收买人心,化敌为友。”

程芽芽板着脸推开他俩:“我和罗政压根没仇,也没必要成什么友。”

钟瑞涛鬼鬼祟祟地一笑:“知道,你是为了帮袁山青嘛,你是不是觉得她长得还行?要是长得歪瓜裂枣,你能帮她吗?”

程芽芽不慌不忙地说:“那王甫强为了袁山青还挨打了呢。”

王甫强慌了:“别瞎说啊!我是为了我大姑的嘱托,怕我哥动手出事儿,结果我哥一拳打我眼睛上了,那是为了袁山青吗?你俩还跟着我一起帮她呢,我看你俩才是别有用心!”

他们打打闹闹,那边新官上任的罗政已经精神抖擞地吹着哨子喊集合:“二班动作都快点儿!跑步了!”

钟瑞涛感叹:“不得了,当了班干部这精神面貌是不一样了啊。”

光一个剪头发,强小娃这关就过不去,不光程苗苗碰了壁,高飞扬主动找他,说自己也要去镇上理发,带他一起去,强小娃完全像没听见,掉头就走,招呼都不打一声。

李肆不信邪,周五放学前拦住强小娃,诚恳地:“你有啥困难跟我说啊?”

强小娃不耐烦地看着他,不吭声。

李肆觉得自己放下身段了,强小娃总该有点儿回应,越说越没谱:“程苗苗把你当朋友,那你也就是我朋友了,你跨桥而来,怎么都算个客人,有啥困难我都能替你解决,你不是也说了,你们桥那边地方上的家里都不行,我认识个剪头发特别厉害的伯伯,不要你钱。”

这番话被胡秋敏评论为:“怎么让这个大傻子去啊!哪有开口说人家穷的,又得罪人了。”

程苗苗平生第一次丧气了:“这强小娃!我算是栽了,本来我想也就是还他个人情,还能在新来的高班头面前刷点儿好印象,没想到他真是块臭石头!我每天低三下四地讨好,他连个机会都不给我啊!至于嘛!”

她痛下决心:“不管了!小芳爱退他就退吧。我得承认,有些事儿是努力也做不到的。”

这个决心一下,她豁然开朗,感觉天一下子都亮了,站起来拉着两人:“我爸今天组织单位打排球,一起去看啊?”

胡秋敏摆摆手:“我不去了,老杨今天回来,我妈叫我早点儿回家。”

程苗苗有点儿诧异:“老杨回家每次都要吵架,你还不躲着点儿吗?”

胡秋敏摇摇头,脸色也不好看:“我有啥办法。”

于是,程苗苗姐弟和李肆兴高采烈地去排球赛加油的时候,胡秋敏只能一脸不高兴地坐在家里。

她也想和小伙伴一起去,但继父今天要回来,妈妈就跟失了魂一样,遇到继父的事儿就变了个人,胡秋敏不明白,到底她家是哪里高攀了,让胡悦在杨松柏面前总是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

桌上的镜子里映出她的脸庞,黑溜溜的大眼睛,瓜子脸小嘴,秀气的一张脸配上男孩式的短发显得有些不协调,但胡秋敏掏出剪子,还要试着把头发剪得更短一些。

胡悦就在这时候推门而入,喜滋滋地抖开一条碎花连衣裙要她换上:“好看吧?特地给你买的,现在小姑娘都爱穿这个款。”

胡秋敏不耐烦地拒绝:“我就爱穿牛仔裤,不爱穿裙子。”

“你这孩子,咋回事儿啊!”胡悦上手拍了她一下,“小时候漂漂亮亮的,穿个小裙子走在油田里人人夸好看,咋长着长着还岔劈了呢?瞅你现在成天穿个裤子留个小子头到处疯,哪有一点儿小姑娘的样子?”

胡秋敏还小,并不明白自己行为的突变是家庭创伤带来的自我保护,对母亲的絮叨只当没听见。

但是胡悦的下一句话成功地激怒了她:“你杨叔叔都说了,要我好好管管你,女娃娃就该有个女娃娃的样子,你能不能给我争点儿气,别让他家人看低了?”

胡秋敏转头看着烫了头,穿得焕然一新的胡秋敏冷笑:“他家人看不起咱俩是因为我头发短吗?你头发那么长他看得起你了吗?”

这时候传来开门的声音,胡悦顾不得教训女儿,威胁地指了指她就赶紧奔出去迎接。

杨松柏一身酒气,晃晃悠悠地走进门来,胡悦一看他这样,脸就拉下来了:“昨晚上你上哪儿去了?打传呼机也不回。”

“打牌呢。”杨松柏自顾自地找水喝,并没注意到胡悦的特地打扮,或者说,他眼里根本就没有胡悦这个人,不管什么样他都没看见一样。

胡悦一下就火了,尖声叫了起来:“打牌?跟谁打牌!跟谁喝酒?杨松柏,你别以为隔远了我就不知道你在单位里的那点儿破事儿,你敢说你跟葛娟没关系?”

“这咋又扯上人家葛娟了?你天天就是捕风捉影啊!”杨松柏也直着脖子喊了起来,“你别去找葛娟的麻烦,丢人不丢人!”

油田基地一向封闭,发生点儿男女关系的桃色新闻并不稀奇,捉奸的事儿哪年都要闹上三五起,回家了关起门来大吵大闹更是平常。

杨松柏和胡悦对着骂了一阵,开始砸东西,一地狼藉的时候,杨松柏终于忍不住了,指着胡悦骂:“泼妇!不可理喻!”

他摔门而出,胡悦流着泪还在家里发狠地砸,直到胡秋敏走出卧室,瞪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别闹了。”

胡悦披头散发,跟个疯子一样嚎啕大哭:“他怎么对我的,他怎么敢!”

胡秋敏咬着牙,没有跟平时一样过去劝她,反而向门外走去,胡悦傻眼了,跟在后面哭骂:“你也嫌弃我啊?”

出了门,胡秋敏紧绷着一张脸,遇到人也不打招呼,最后干脆跑了起来,向大桥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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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风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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