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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人间炼狱被她这么一吼,季淮墨反而不挣扎了。
他任由她拉着,像个被训斥的大型犬类,默默跟在她身后,嘴角却在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时候,微微向上扬起。
进了主帐,季岁安松开手,指着那张简陋的行军床,下达命令。
“上去,躺好,睡觉。”
季淮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棵固执的树。
“我还不困。”
“不困?”
季岁安被他气笑了,她叉着腰,像个凶悍的管家婆。
“你自个儿去水盆里照照,你那脸比鬼都难看!季淮墨我告诉你,今天你要么自己躺上去,要么我把你打晕了扔上去!”
说着,她作势就要卷袖子。
季淮墨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样子,眼底的冰霜终于彻底融化,漾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他终究是没让她动手,自己慢吞吞地挪到床边,和衣躺下。
可他躺下了,眼睛却还是睁着,直勾勾地看着帐顶,毫无睡意。
十年了,他早已习惯了用无尽的公务和清醒的痛苦来对抗漫漫长夜。
睡觉,对他而言,是一种奢侈。
季岁安看着他这副样子,叹了口气。
她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床边。
帐内的烛火摇曳,将她的侧影拉得温柔又绵长。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轻轻地、试探地哼起了一段旋律。
那是一首很老、很简单的歌谣,是他们被仍在季家老宅,相依为命的那些年里,她唯一会唱的歌。
“月光光,照地堂……”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沙哑,却像最柔软的羽毛,拂过季淮墨紧绷的神经。
“小淮墨,快快长,长高高,把家当……”
季淮墨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缓缓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时光仿佛倒流,回到了那个破败的庭院,夏夜里,蝉鸣阵阵,年幼的姐姐也是这样坐在他床边,用不成调的歌声,哄着怕黑的他入睡。
他以为,那歌声,连同那段岁月,早已被埋葬在十年的血雨腥风里。
“……阿姐在,莫惊慌,闭上眼,入梦乡。”
季岁安唱着,声音越来越柔。
她看见,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冷硬的冰海,正在一点点龟裂、融化。
有湿润的水光,在他眼底闪烁。
他像一个迷路了很久很久,终于找到回家路的孩子。
所有的防备,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痛苦,都在这熟悉的歌谣里,土崩瓦解。
他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终于缓缓合上了。
均匀的呼吸声,在安静的营帐里响起。
季岁安停下歌声,静静地看了他许久。
睡着了的他,没有了首辅的威严与算计,眉眼舒展,竟还带着几分少年时的清隽。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帮他把被角掖好。
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他的脸颊,是冰凉的。
季岁安的心,又是一阵揪疼。
她轻手轻脚地站起身,吹熄了蜡烛,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营帐。
夜风吹来,她紧了紧身上的外袍。
那上面,还残留着属于季淮墨的、清冽好闻的气息。
她抬头望向夜空,一轮明月高悬。
淮墨,睡个好觉。
数日后,江南水患已平的消息,如插翅般飞回京城。
朝堂之上,工部尚书正唾沫横飞地呈报。
“……那石头山,坚不可摧,不想竟被一种名为‘火药’的天雷之物夷为平地!水道一通,万民得救!实乃天佑我北离!”
殿下群臣交头接耳,嗡嗡作响。
“火药?是何物?”
“闻所未闻!竟有如此神力?”
“听闻献上此法的是一位女子,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竟有此经天纬地之才!”
唯有那龙椅之上,万年覆着寒霜的帝王,今日却有些不同。
季明赫支着下巴,听着那些夸赞,平日里紧抿的唇线竟微微上扬。那双盛满阴鸷的凤眸里,破天荒地漾起了一丝笑意,和浓得化不开的骄傲。
一群蠢货。
那是朕的阿姐。
是朕的。
他心情极好地想,这世上,只有他的阿姐,才配得上这般经天纬地。
一位老臣见陛下龙颜大悦,连忙出列吹捧:
“陛下洪福齐天,方有此奇女子献上神物,解我朝燃眉之急!”
季明赫竟真的笑了出来,清朗的笑声回荡在太和殿,惊得所有大臣噤若寒蝉,以为陛下又发了什么疯。
“说得好。”
他懒洋洋地开口,
“赏。”
而此刻的江南,祸患的根源虽除,天地间却依旧弥漫着一片愁云惨雾。
回京的马车已经备好,车内熏着季淮墨惯用的冷冽檀香。
季岁安刚刚还在兴致勃勃地跟他比划。
“你是没看见,轰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半边山头都飞了!就那么一下,堵了十几年的河道,开了!”
她眉飞色舞,眼里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季淮墨凝视着她,眼底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
他握住她挥舞的手,轻轻包裹在掌心。
“嗯,阿姐是天下第一的能人。”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哭声从车外传来,像一把钝刀,硬生生割开了车厢内温暖的气氛。
季岁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蹙起眉,那哭声断断续续,夹杂着孩童的啼哭与妇人的哀嚎,汇成一股绝望的洪流。
“停车。”
她甩开季淮墨的手,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掀开了厚重的车帘。
眼前的景象,让她心脏骤停。
这不再是她想象中水退民安的场景。
官道两旁,全是流离失所的灾民。
他们衣衫褴褛,浑身裹满泥浆,眼神空洞麻木。
一个妇人跪在泥地里,怀里紧紧抱着一具早已僵硬发青的幼儿尸体,不哭不闹,只是痴痴地摇晃着,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谣。
不远处,一个满脸泥污的小女孩,约莫四五岁,正守着两座新垒的土坟,不哭,也不说话,只是用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茫然地望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一个男人疯了似的用头撞地,额头鲜血淋漓,嘴里反复嘶吼着一个名字。
空气里,尽是潮湿的泥土腥气、腐烂的气味,还有……死亡与绝望的味道。
哀鸿遍野,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