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年夜饭，天也已经黑了。
老秦家今年也挂起了红灯笼，整个院子被照得灯火明亮的。
“七七，快回来洗澡穿新衣裳了。”
赵芸提了一大桶烧好的热水回屋，这平时天气冷可以不洗澡，但是大年三十穿新衣得洗澡。
“知道了，娘。”
秦暖把那只喂饱的兔子放回羊圈里，就回屋洗澡去了。
小孩在家里洗，大一些的则去公共澡堂洗。
这会儿大壮和有光几个已经洗完往家走了，个个穿上新衣裳，高兴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路上见到条狗都得朝它显摆一下。
毕竟这年代布料也不便宜，还得要票，有的人家都是买一套轮着穿或者小娃捡大娃的穿，有的家庭甚至就买一套都买不起，比如石二柱家。
肖翠翠看到刚才走过的大壮他们，翻了个白眼，嘀咕了句，“可真是有钱败呢，有啥好看的？”
“谁说不好看的，我觉得新衣裳挺好看的，是吧？奶。”郭燕身上也穿了件新衣裳，正从屋里出来呢，就听到肖翠翠的话。
“嗯，好看，新衣裳就是好看。”郭老太一脸宠溺的笑眯眯的说，毫不吝啬的夸赞。
“娘，我也想要新衣裳。”石大宝走了过来往他娘身上靠，撒娇道，他刚才也是看到人家穿新衣裳了，羡慕得眼巴巴的。
“要啥新衣裳，那穿着也不能吃饱肚子呀，走，回家去。”肖翠翠拽着石大宝往家走。
“这一套新衣裳的钱还挣不到呐？”
“那就是懒，这上几天工不就有了。”
“可不就是么，这大宝摊上这么对懒父母，也是够可怜的。”
......
肖翠翠一离开，其他人就一阵嘲讽。
秦文君和秦云筝姐弟俩也换上了新衣裳，两人一出房门就被围观了。
秦文君身上穿的是红色的上面绣着小花的棉袄，不止喜庆，还好看，秦云筝穿的崭新的黑灰色的棉袄，他们虽然不懂，但也看得出来，比他们的要好。
“文君姐姐穿的可真好看。”
“七七的也好看。”
黄忆莲从屋里出来倒水，也往他们这瞟了一眼，心里可算得意一回，这乡下的就是乡下的，换上新衣裳也土不拉叽的。
秦老大秦老二搬了些柴火到院子里，堆成一小堆点着，大家围在一起烤火，嗑瓜子，吃糖果，聊天，守岁。
而聊天的内容无非就是拉家常，工作和婚姻。
秦小川听说秦老三会开拖拉机，还会开客车，想让给自己当司机，但是秦老三觉得太远没答应。
秦老四还未婚，秦小川想给他介绍个部队里的姑娘，但是他喜欢麦时清，所以也没答应。
“你瞅瞅，我就跟你说，这些个都是乡下待惯了的，就你多管闲事，假好人，人家可有领你情了？”
“行了，人各有志，咱也不能勉强。”
“那不是人各有志，我看是心无大志。”
“娘，你咋能这样说人家三哥呢，那大老远的，要是弟弟去那么远，你愿意啊？”
“你一小孩子，插啥话呢，一边去。”
“嗯，我觉得文君说得对，是我欠考虑了，人家也有儿有女有家庭，确实是不合适去那么远，我找找关系，让他在这边找个活吧。”
就这样，秦老三被安排去了运输公司当汽车司机，每个月有几十元的工资，在这年代算是高薪职业了。
而赵芸以前在供销社上过班，也介绍去了国营百货当营业员。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凌晨十二点一过，村里到处响起了鞭炮声。
已经是大年初一了，家家户户要上贡拜神。
老秦家的已经早早准备好了贡品。
除了秦广柱，秦大海，秦小川三兄弟及家属还有其他姓秦的比如秦泰山他们这些旁氏亲属。
大的小的，老的少的，一大群人挤满了老秦家的祠堂，好不热闹，单单那鞭炮声就足足响了快半小时。
拜完神回来，大人们则给小孩子发压岁钱。
而小孩子领完自己家的，又串门去别人家领。
“宝，你口袋里有多少？”
从蔡淑芬家出来，有光就盯着秦暖那鼓鼓的口袋，“要不三哥给你放着？”
“想得美。”
“你这小崽子连妹妹的主意都打呢？”沈桂英敲了下他的脑袋，笑骂了句。
有光有些吃痛的捂住，“奶，她还小，又花不了啥钱，要来干啥？”
秦暖翻了个白眼，可真是她的好哥哥，净惦记她的钱呢。
领完压岁钱，又去公社看舞狮舞龙，一直通宵到天亮，吃完饺子，一个个就回去补眠了。
沈桂英给三个儿媳妇都准备了回娘家的东西，现在条件好些了，准备的东西也多了一些，不像以前半袋子粮食都成了奢侈。
第二天，大年初二一大早，就喊了两辆牛车，老二家一辆，老三家一辆。
因为老大家的比较近，就在同一个公社的老君庄生产队，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提着东西走路去就行。
然后是老二家的在隔壁的南河公社，老三家的更远一些，在隔壁县。
“乖宝，就算去了姥姥家，也得想着奶啊？”
“我知道了，奶，我会想着你的，快进去吧。”
“哎，奶在家等你，早点儿回来啊。”沈桂英依依不舍的送她乖宝出门，人都上车走了，还伸长了脖子看呢，直到消失不见才转身进去。
“你这人咋说话呢？人家老三媳妇儿听着呢，这还没去就催着人回来，人家会咋想。”秦广柱在一旁听不下去了，说了她一句。
“爱咋想咋想，我就想乖宝了，咋样。”沈桂英白了他一眼，转身进屋了。
“你这人，蛮不讲理。”
“大嫂，这哪洗衣服呀？”黄忆莲端了盆换下来的衣服从屋里出来，这天寒地冻的，要不是实在没得换了，她可懒得洗，这家里连个洗衣服的地方都没有。
“去老水井那洗，那井水是热乎的，村里的都在那洗呢，要不你等会儿，我喂了鸡带你去？”
“不用，我自个儿去。”
黄忆莲端着那盆衣服就出门了，走到一半碰见了肖翠翠。
肖翠翠还以为眼花了，她不认识秦小川，更不知道黄忆莲，只看见一个穿得怪奇怪，长棉袄，小皮鞋，但是长得挺好看，皮肤白白的女人，端着一盆衣服，到处走。
她走了过去，好心的问她，“这位老姐姐，你是要去洗衣服？”
黄忆莲只是语气淡淡的“嗯”应了声，主要是她不喜欢听她喊自己老姐姐，看着她还比她年轻呢。
肖翠翠用手指了指老水井的方向，本来她还想着好心带她去的，但是她这人不喜欢热脸贴冷腚，所以打消了这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