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无忧
蜚廉乃赢姓子,是王受的近身亲卫恶来之父。他父子皆起于仆隶,俱以材力事于王受。与他父子一起被王受拔于仆隶的人才,还有射亚左疆等人。
没办法,朝歌的贵人醉生梦死,当真人才凋零的很。王受又是个有真本事的帝王,眼中如何能容下沙子?到了实在无人可用时,他就情愿从仆隶群中挑拣人才录用。
王受看中他们的,也不过是各人的偏才而已。就像恶来有力,蜚廉善走,左疆能射,都能凭借一技之长得到王受的重用。
他们因为曾经的身份低下,又频频夺去那些贵人们的进阶机会。所以他们与朝歌的贵人们,其实也是水火不相容的。
之所以朝歌城会在王受平乱中化为废墟,就与他们这些仆隶出身的领军将领们干系极大。那些化为废墟的宅院,也多是朝歌贵人们的居所。
朝歌城的平民、仆隶人家,只能守着窝棚渡日,他们是住不起宅院的。他们在王受平乱中遭受的损失,也绝对引不起贵人出身的太史令商容的同情。
所以指望蜚廉这样的人去向王受提出某个忧国忧民,或者大义凛然的治国道理,未免是在难为他。他更加善于帮助王受探听一些小道消息,或者说内幕消息,吸引王受的关注。
当然,蜚廉也有自己的人生理想要实现。他就曾醉酒后自诩赢氏乃上古大帝颛顼后裔,他蜚廉的将来,也要凭借军功挣得一块封地来。
结果就被新近投附王,被引为王受心腹的逢龙讥笑。这件事,对逢龙来说不过是他的轻薄本性。但对蜚廉而言,就未免太伤自尊了。
何况逢龙因为家世、学问都属上乘,极被王受重用,甚至渐有后来居上的意思?
蜚廉自然就要处处给逢龙下绊子。比如传遍朝歌城的关于逢龙想要构陷师尊贞人丈的故事,就让逢龙一度在朝歌城里寸步难行,甚至朝夕危殆。
虽然不知道那些流言是怎么刮起的,但是利用自己探听消息的渠道,故意把流言放大,甚至故意传入王受耳中,却绝对少不了蜚廉在暗中去推波助澜。
逢龙自然很快就能解开这些背后的故事。小师弟申公豹的恶意他不难理解,无非是警告自己不要对师尊贞人丈下手的意思。
逢龙就很委屈,孬好那也是师尊呢!又是八十多岁的老人家了,自己怎么可能去报复?何况受业之恩都没报答,又谈何报复的缘由?
就因为自己年轻求学时被师尊训斥过几次?小师弟你也也太小看人了吧?!
国人之暴后,师尊贞人丈依然没有离开大商邑,就是不愿离开。青丘危殆矣!贞人丈还奢望能用这把老骨头稍稍克制一下王受和诸侯们的蠢蠢欲动。
无论如何,他在这里已经活的够久,身份尊崇。甚至说,他已经成为大商邑的一部分。事实上,也的确没人敢算计他。因为那样宁不能给他们带来利益,只能收获更多鄙夷。
等到朝歌流言萍起时,逢龙就不得不疲于应付。那时候,逢龙甚至都要把贞人丈当亲爹去孝养。尽管在内心深处里,他对师尊依然充满了某种不屑和叛逆。
事实上,在师兄吕尚带着苏全等人离开后,师尊贞人丈的身边就只剩下几个老迈的仆隶。此后当真都是他逢龙在出面,照拂师尊的一切衣食住行。
小师弟出招,他逢龙接招、反击好了。但是对蜚廉就很难办。因为双方出身的云壤之别,让他实在不好对蜚廉出手。没得污了自己的人设,和保养得极为干净的双手。
想要改变蜚廉的恶意,似乎也不太容易。不过嘛,想要利用蜚廉的恶意,却并非难事。
逢龙就在与师尊的闲谈中,流露出要劝说苏师兄赶紧献女朝歌,修复有苏氏与王受关系的意图。因为这件事很重要,苏护是他逢龙的师兄,容易影响到王受对他的信任。
而自己却正在主持封建,要为殷商建立不世之勋,因此不容有失,云云。
看着篱笆院外一闪而逝的衣角,逢龙无声地笑了。他小心把师尊的坐辇调整得更稳妥些,然后走出院子。又顺手折断身边几根细竹,把倒伏的篱笆再次加固一圈。
有苏氏一定会献女的,但也一定来不及献女了!蜚廉很快就会知道这个消息,然后呢?
蜚廉这次北去无忧城,一定会故意示弱的!他也会把献女的严重性与苏护说得随和些。献女的时间不会给的太严,说不定为此还会再故意收些有苏氏的贿赂。
然后嘛,他的回程就会非常迅速!有苏氏迁延献女,藐视王受的罪名就脱不掉了。蜚廉会以为,蛊惑王受征伐有苏氏,就足以给自己添堵了?呵呵!
“大王,有苏氏国君苏护不舍女儿别离,因此多有巧辞迁延之意。小臣以为,有苏氏献女一事,可能会押后到明年春月。”蜚廉的回报,果然不出逢龙所料。
“岂有此理,有苏氏何以敢欺天子?寡人当亲取之!”王受真要气疯了,抬手阻止了太宰费仲的劝说。这苏护眼里还有没有君父人伦了?简直欺人太甚也!
至于费太宰说有苏氏乃昔日母辛所建无忧城,高祖武丁亲命的“不征之国”?
嘿嘿!嘿嘿!那就不征好了。
寡人想要帅亲军去无忧之野狩猎行不行?顺便再娶一门婚事回来!要说寡人做事从来都很认真的。你看,连媒妁都找到现成的!师弟攸侯喜刚回朝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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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尚路过有苏的时候,苏护就直接告状了。
小师弟实在太胡闹!居然驱逐了神人惧留孙,还强占了人家的逢莱神庙?连力士都被他留下一个,说是结实堪用?那不堪用的几个呢?都被他埋了吧?
这这这,这不是把逢龙往死里得罪?上次他在朝歌城,难道把逢龙祸害得还不够吗?
你说小师弟在大商邑侍候师尊多年,一直都是斯文儒雅的人物。如何刚出了帝都,就要无赖到这等地步!师兄您到底管不管他啊?
苏护的口水几乎快要喷到吕尚的脸上,那是真的气急败坏了。这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呢,逢龙历来都是眦睚必报的!
当然,小师弟去招惹逢龙,不用担心因果,因为逢龙未必有本事回敬他。但自己这个苏师兄,却一定会被逢龙迁怒的!
不过他身边的儿女苏忠、妲己却听是得津津有味,很是崇拜小师叔的智勇无双!
“父亲又何必一昧抱怨小师叔?其实您心中也自知道。逢师叔想要构陷我青丘、有苏,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管小师叔有没有招惹他,结果有何不同吗?吾青丘和有苏的麻烦是因为占据膏泽之地,执掌天下文华,却没有相匹配的武功保护!”
妲己天资聪颖,而且少女气盛,说话自然一针见血,也不晓得要顾忌父亲的面子。苏忠倒是大了几岁,说话就委婉许多:
“小师叔偶露峥嵘,说不定那逢龙还要顾忌更多,不敢轻易谋划咱们呢。所以孩儿看来,此事本身祸福难料,毕竟吾青丘、有苏的局面也不能再坏了。”
“呵呵!”这就对了嘛。吕尚觉得师弟苏护真是老大人物了,一昧地畏畏缩缩行事,这不是在主动勾引逢龙来欺负你嘛!
便不是逢龙,也会有别人过来的。朝歌城的贵人,四方的诸侯,多得是呢!
如今什么世道?殷商王室衰微,诸侯、权贵们虎狼四顾!
咱们青丘几代人过来,却从没想过要振奋武力!空想着文华传世,或一昧在权谋上做些小手段,不舍得多下本钱,这都有甚用啊?
要说青丘这几代人中,总也会出些武功卓越之辈,或者立功受封的支脉。但却全似被人封印了一样,折腾折腾又走回到老路上去。
这就是一个老大之国也!吕尚曾经暗自数落青丘一脉的方国族系,姜、吕、纪、申、苏、陆,青丘、左丘、百里等等不一而足,全都老大之国的心态。
甚至许多族姓,如今连国都称不上了!
苏护在师兄这里告状不成,又被儿女们挤兑。说起来颜面无光,心下倒不再虚悬了。怎么说呢?师兄来了,师兄在身边了。他苏护的心里啊,就有了依赖,也踏实了许多。
天塌下来还有师兄顶着,谁叫他块头大来着?
然而师兄终究还是离开有苏氏,带人马去了北海之地。他和小师弟申公豹在朝歌城里的动静还是有点大,呆的太久了,怕是难免会牵连到有苏氏。
就算苏护想要庇护他们,也要看有苏氏有没有庇护的能力。很显然,有苏氏的甲士不锐、城郭不深、粮草不聚,哪怕神仙过来也难守住的。
至于什么“不征之国”?实在不值得吕尚的信任。青丘之国也曾是不征之国呢!结果吕尚还不是要费尽心机地想为青丘寻一条活路?
吕尚临走前给出的方案,就是师弟你还是赶快献女吧?然后带了母辛(妇好)的祭祀去大商邑陪伴师尊,甚至继承师尊贞人丈的衣钵也是个办法。
有苏氏和无忧城,留下苏忠看守就好。真要朝歌城一定过来征伐?那就跑路去北海吧。
总之,这个方案就是基本放弃了无忧城,主动内附朝歌。王受还有什么话说?母辛祭祀,哪怕王受也是尊崇有加的!至于青丘其他族脉的安全,却还要另想法子。
只是,真的到了这般地步了吗?苏护依然狐疑不决。问过女儿,妲己性情孤傲,才不愿去朝歌做献女呢!
苏护自己也舍不得女儿去那黑暗地方。那就再缓缓?所以再缓缓!苏护一直都在狐疑不决中挥霍时机。
蜚廉的到来也只是坚定了苏护献女的决心,但是什么时候献女,他还在继续狐疑,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和有苏氏已经陷入了巨大的危险中。
就像一只肥嫩傲娇的羔羊,总是贪图水草的丰茂,却不知道迫在眉睫的灾祸就要发生,豺狼已经向它龇起了獠牙。
蜚廉并没有传说中的那样贪鄙,些许几朋货贝也收得风轻云淡。即没有威胁,也没有催促,总之国君看着适当时间献女就行。
其实啊,国君哪怕就算今日献女也一样。吾王的鹿台广厦众多,不差献女的。新来献女也总要在其他宫里等候机缘,有时等几个月,有时等几年都可能的,这也都是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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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芟载柞,其耕泽泽。千耦其耘,徂隰徂畛。侯主侯伯,侯亚侯旅,侯强侯以。有嗿其饁,思媚其妇。”
无忧城外,无忧之野,田间农人都在忙着收获,他们偶尔会看到彩云一样飘在田间送来吃食、清水的妲己,纷纷对妲己的美貌叹为天人。
与世间多数的贵人、国君不同,为了劝农劝桑,有苏氏国君苏护自己也经常参加耕作、收获。他的儿女们自然也会跟去田间忙碌。
苏护听到田间农人对女儿的赞美,得意地长歌附和:“获之挃挃,积之栗栗。其崇如墉,其比如栉,以开百室。百室盈止,妇子宁止。”
“父亲!”妲己十四岁了,正是脸皮娇嫩。她不满地举起手中陶罐,向父亲奉上清水。
“呵呵!”周围的农人都善意笑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国君,贵女快要十五岁了吧?该去朝歌献女,再讨封一块大田才是正理啊。”
“朝歌城又有甚好的?那些诸侯的献女听说有很多都过得极是不堪呢!小臣倒是听人说东海之滨、昆仑之顶都有神人驻足。
贵女这样的风雅绝伦,该去妻神人,朝临大河,暮栖泰岱,与天地同乐,自由自在才对。”苏护的侍卫当然知道苏护不舍得献女的心思,谄媚说道。
“哼,妲己哪儿都不愿去,就陪着父亲孝养好了。”妲己辩解着少女的心迹。
“呵呵,那可要被伐贝的!”就有人打趣:“女十五不嫁伐五贝呢!这可是国君昔日劝桑、劝嫁时立下的规矩。贵女可不能不守君父之律呢。”
“贵女可不缺了那五贝,不如今天就交贝五枚。这以后啊,国君就不能再催嫁贵女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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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受的亲军沿途看到田间忙碌的农人,而且正值五月,这才想起耕种不伐的古训。嗯嗯,圣人所说果然有他的道理,咱们就不伐好了,王者仁义嘛!
回身就让攸侯喜统帅甲士驻足巨桥西野,顺便去他有苏氏府邸里,看看嫁妆准备得如何了?自己带着蜚廉、恶来、左疆等亲军过去无忧之野,这就打算享受抢媳妇的快乐。
王受听说昔日鹿台献女囚沐羑里时,途中就被盗匪抢走不少。要说宫中少几个献女其实也没啥,王受更加懒得关心。他今日的兴趣,其实全在那个“抢”字上。
哈哈!“抢媳妇?那可还要先打昏她呢!”
平时呆在鹿台上,献女予取予求,哪里需要他去抢了?特喵个个都恨不得黏上自己不再分离呢,这就很无味了。
王受听太史令商荣说过,这古时男人娶媳妇啊,那都是靠抢呢。而且为了防止女人逃跑,抢到了还要先把女人打昏头了再成亲!
自己也听蜚廉说过妲己的貌美如仙,寡人今天必要带她回朝歌的。那么抢一下,倒是更加符合圣人古礼呢!
到时看他朝堂臣宰,谁能说出个“不”字?哈哈,哈哈!貌似王受笑点有些低,已经被自己的恶作剧想法逗得乐不可支了。
既然是抢人,自然不能钻进别人家里抢,那就会很无趣。所以一定要等人家都下了田地再抢!众目睽睽之下把美人抢入怀中抗走,才是古礼的真谛所在。
同样的,抢人嘛,就一定要有强盗的模样。所以,帝受指使蜚廉、左疆率领亲军一概葛衣蒙面,散开成一排就冲进了正在耕作的田间。
帝受施施然骑着心爱的战马立定在对面的路口,身边站着力士一样魁梧的恶来。
“呜,呜~!”苏护的一个亲军敏锐发现突然降临的危险,吹响了牛角示警。一支铜箭杳无声息地飞去,从那甲士的咽喉插入,带出一蓬血花。牛角声嘎然而止。
“快跑!”苏护抬头看到许多强人冲过来,赶紧丢下农具,随手拔出铜刃。推搡身边的苏忠和妲己往身后的路上逃窜,自己却率领几个侍卫勇敢地冲着盗匪迎了上去。
这就是苏护的人生底线!
他可以苟且,可以懦弱,可以与农人一起耕作,打闹成一片。但你不能伤害、或威胁他的儿女。否则,他也可以什么都不再顾忌,哪怕去战天斗地。
田中的农人在最初的慌乱后开始四散逃窜,不过也有一些农人勇敢地拿着农具跟上苏护的步伐。国君待他们一直都不错,轻徭薄赋,仁德无双,值得他们去跟从。
苏忠踉跄了一下,转身推搡正想搀扶他的妻子妇离,指向一条垄沟,汝快回去救出由儿!妇离脸色顿时煞白,惊恐地看着远处那些强盗围上了国君,一遍遍把国君打到地上。
“由儿!”母性的天然让她疯狂地钻入垄沟,借助禾苗的起伏踉跄跑回无忧城。只希望儿子苏由还在有苏氏花园里,千万不要乱跑出事啊!
有苏氏的花园里已经住进一群甲士,妇离不知道他们来自哪里,为何要冲进有苏氏的花园?但是,既然你们都有备甲,必然就是王师,王师总是要驱赶强盗的吧?
妇离急促地向一个年轻甲士说起无忧之野的变故。哀求这些甲士帮我有苏氏驱赶强盗,国君定会重重酬谢他们救命之恩的。
那个甲士很无趣地玩弄着手中一柄白刃,似乎在听,又似乎心不在焉。妇里渐渐意识到不妙,心中更加害怕,看到儿子苏由跑了过来,赶紧扑上去抱紧儿子嚎啕大哭。
年轻的甲士皱了皱眉,转身离去,身后的甲士们也鱼贯走出有苏氏的花园。他们本来就不该来的,现在也不该离开。
但是他们的国君却来了,又走了,所以他们就跟着离开了这个令人厌恶的花园。一匹战马被绑在门口的树桩上,孤零零地嘶鸣。
没人帮它解开缰绳,所以它哪儿都去不了。
战马的嘶鸣提醒了妇离,这还等什么啊?赶紧逃命吧!她窜出来解开战马缰绳,把儿子放上马背,自己也攀了上去。
这些甲士与那群强盗都是一伙的!妇离一溜烟跑走的时候,还在宽慰自己。也许一切都不是那么糟糕吧?毕竟那个甲士没有为难自己,还给自己留下一匹战马。
苏忠看见父亲在迎敌,想要冲上去保护他。但他又看见妹妹妲己正在往后面的路口逃亡,同样需要兄长的保护。
他的两难没有想太久,因为那些强人似乎不太凶恶,更多还是在戏弄父亲和他身边的那些人,把他们一遍遍打倒在田间。但是妹妹就危险了,路口就有强人在堵着她呢!
苏忠向妹妹追去,连连狂吼示警:“跑开,快跑开!”
妲己已经懵了,她茫然地沿着脚下盛开的黄花指引,慌不择路。前面不远就是王受所在,高大、威武、英俊,骑在雪练一般的白马上,身边还侍立一个更加魁梧的力士。
妲己来不及思考这一切的发生,她毕竟还年幼,太慌乱了。父亲正在和强人对战呢!
妲己向那骑士求援,求他去营救自己的父亲。对于兄长苏忠的呼喊,太远了,听不清啊。
王受玩味地看着眼前少女,果然艳丽无双。甚至与他无数次春梦里遇到的那样一般无二。“我的确可以救你父兄的性命,不过你要答应以身相许才行!”
“妲己愿意!”妲己呆滞了一下,情况似乎有些不妙。然而父兄生死在即,妲己还是斩钉截铁地说:“只要贵人能救回妲己父兄,妲己愿意以身许嫁贵人。”
王受哈哈大笑,纵马向前掠起了妲己。
“跑开,快跑开!放手、快放手!”身后正在赶来的苏忠已经拔出铜刃,这个贼人想要掠走自己的妹妹!又一支长箭无声无息地掠过苏忠脖颈,带走一蓬血花绽放。
敢冲着吾王拔刃的人,都必须死。这就是射亚左疆的信念。
苏护一遍遍被围困的盗匪打倒,再一次次地爬起抵抗、阻截,想要为儿女留下更多的逃亡时间。尽管他也觉察到这件事情有些诡异,但他依然不愿意放弃守护儿女的责任。
然而等他再次回首时,看到的却是儿子苏忠的惨死,死在冲去守护妹妹的路上。妲己生死不知,路上只剩下腾起的一圈烟尘。
女儿被人劫掠了!苏护身上的热血瞬间凉了下去。他终于还是失去了他最在意守护的人!对方是谁,他还不太清楚。但绝不是普通的盗匪。
或许,那个人就是高踞朝歌的帝王也未可知!
然而,帝王又如何?帝王就可以胡作非为,抢掠民女吗?帝王就可以滥杀无辜吗?
如果这些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苏护大概率会同情地劝慰对方。
是的,帝王的确可以这么做,也可以这么混账!
但当这些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时,苏护就决不接受!
我无忧城贡奉母辛二百年,乃是不征之国啊!苏护疯狂的砍杀激起了身边盗匪的愤怒,那就杀好了。
苏护的侍卫,那些跟着苏护冲上来的农人,一个个倒下。鲜血飞溅,染红了身边的禾谷,再沿着快要倒伏的禾谷滴落田间。
“要复仇!要复仇啊!”苏护在呐喊,心中却凄凉无比。
若是能战,若是还有一战之力,有苏氏又何必这么苟且偷生?眼前掠过师兄吕尚因他的苟且而纠结,还有小师弟申公豹为他的懦弱而不屑。
苏护知道,只要自己没死,他们就会继续为自己曾经的苟且懦弱而远遁。只有自己不再苟且,不再懦弱地死去时,师兄的无奈才会化为刚烈,小师弟的冷漠才能幻出杀机!
那就死吧?
那我这就去死了!
为了留下复仇的希望,苏护惨然回转铜刃,奋力斩落自己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