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若苦笑，要是不答应，救她的人，就没有庇护的理由了，那么被东厂或者玄鬼教抓住只是时间的问题。
“没有。”顾慕白面无表情，他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可以施舍。
“确实，柳扶风这个名字，我不讨厌呢。”幽若，不，从现在起她叫做柳扶风，或许这个名字也是新生的开始也说不定，亦或者是另一场万劫不复的开始，“那么，还是要谢谢你。”
“......”顾慕白没有说话，伸出手去触碰天上的月亮，就如同刚才沈九浔一样，只是那嘴角的扬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很淡，淡得几乎上柳扶风都以为是看错了，俯首之间，又看向了水中的月，“无论是天上的月还是水中的月，终究是虚幻的东西，触碰不到，所以真的和假的没什么差别。”
“......”柳扶风也看向了那随着波澜变得支离破碎的月亮，心中暗忖他是在说什么，是在说自己的真实身份或者假的身份都是没有差别的吗？同样是不能宣之于口，不能像普通人一样，光明正大的生活。
“不，有区别的。一个只会是影子，卑微到没人会去触碰也没有人在意，而另一个是真实的东西，高贵到无法触碰，却引人注目。不是吗？”幽若分辩道，展唇一笑，“只是不管是月影还是真月，都不会在意任何人的任何想法，它们也不会在意对方是什么想法，仅仅单纯的存在而已，不会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顾慕白微微有些讶异，想不到她会有这样的见解，那是在为自己争辩吗？聪明的女人。
“那是在说都是庸人自扰吗？”顾慕白看向了幽若，她拨弄了被风吹飞的一丝长发，看着江水中的月亮有些出神，“庸人，应该不包括我在内吧。”
“公子自然不在。”在众目睽睽之下，偷天换日，移花接木，都足以见他足智多谋，胆识过人，他如果算是庸人，世上怕是没有聪明的人了。
“夜深了，公子还是歇息吧，扶风告退。”扶风起身，扶了一把船栏，和聪明人说话总是很累。
顾慕白薄唇抿成一线，却没有听从，而是扶在船栏上，扶风也不在意，和她有什么关系，吹病了也赖不到她身上。
正巧一个浪头打来，船晃动了一下，扶风崴了一下，直直地朝着顾慕白的那边倒下去！原本想着要惨，这个男人一定不喜欢她触碰，已经做好了摔倒被嘲讽的准备，却撞进了一个带着暖暖气息的怀抱，猝不及防头抵到了一片不算宽厚的胸膛，鼻子都有些痛。
顾慕白也是僵住了，见她摔过来，只是下意识去扶一把，没想到会抱了一个满怀，心口都被这个女人撞痛了。只是和扶风感到温暖的感觉不同，顾慕白只感觉到她身体冰凉，心口处那张小脸都冰冷得隔着衣服都感觉到冷，眉心微拧。
他最不喜欢冷，可这种感觉却不讨厌，一股淡淡的药香从她的发间传来，感觉到身体的百僵虫蠢蠢欲动，不然怎么有一种酥酥麻麻感觉。
柳扶风稍稍抬头，正巧对上了那有些不悦的神情，心口微窒，在扶风推开他之前，他已经松开了扶风，眼中幽深一片，就在以为他会说出什么难听的嘲讽之语时，他什么也没说。
“抱歉。”幽若道歉，避开顾慕白的目光，低着头。
顾慕白深深看了一眼幽若，白皙修长的手覆上了脖颈上的狐裘细带，一扯，狐裘就滑落，而扶风的目光也能触及到那突然垮下来的一截衣角，刚要抬头，就感觉眼前一黑，手下意识地接住，触手一片顺滑柔软，还带着微暖的体温，惊讶过后，不解地看向了此时一身白色锦袍的人。
“公子？”
“披着吧。”顾慕白扔下一句，转身就离开了，优雅透着潇洒。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转角良久，柳扶风都没有收回目光，在习习凉风中都不觉得冷，莫名觉得心口漾着暖意，脸埋在了那狐裘里，还有淡淡的一股清冽的香味，“那就好好给他调养一下身体吧，君子之风是不怕冷么？”明明比她还畏寒。
......
在一处暗寮，传来了一声声尖叫，在一个大坑中，已经倒下去了不少的“药师”，他们一个个痛哭流涕，绝望地哭喊，卑微地求饶，而在大坑边上的黑衣人只当是听不见，冷酷无情，“处理”着这些“渣滓”。
“饶命啊！饶了我吧！”一个血肉模糊的年轻人抓着坑洞，踩着脚下毫无生气的尸体，慢慢地往上爬，“我是被逼的，我要见我阿娘！”
黑衣人面无表情，说自己无辜的人多了，地狱从不缺冤死鬼，上面的命令是“清除”，那么就要斩草除根！面无表情地将他踢回了坑洞里。
年轻人艰难地爬起来，挣扎着往着外面爬，这真是太可怕了，他要活着，他再也不乱跑了！再也不乱跑了！他要见阿娘！告诉她，他会听话，不再顽皮，告诉阿爹，会好好学习医术。
这几个月简直就是噩梦，原本觉得温和慈爱的师叔竟然是一个“恶魔”，撕下师叔的那张人皮，就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干枯如同树皮一样的脸，还有那只诡异的猫眼，他要是早点察觉就好了！
“我是无辜的！饶了我吧！”他耗尽了力气，再次爬到了坑洞上，眼看着那些药师哀嚎着被刀刃贯穿了身体，扔进了坑洞，到处都是血。突然眼前多了一双黑色的长靴，靴子的两边各自还嵌着一块玉石，是朝廷的官差，有救了！
简直就是黑夜中的唯一的希望，他紧紧地抱着他的脚，“官爷饶命啊！我是无辜的，我想见我娘亲，我们家在肃州，父亲是大夫，医馆叫做侯......”
“噗呲！”他的话还没说完，喉咙已经被利剑穿过，声带被破坏，血大口地从嗓子里喷出来，下一秒就感觉心口被狠狠踢了一脚，被踢回了那个大坑，手中紧紧抓着一块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