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明妃来了。
这段时间,明妃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微笑地前来。
缩在角落里的猫呲牙咧嘴,冲上去阻止明妃进来的脚步,却被她身边的宫女眼疾手快地发现一脚踢开,厉声道:“娘娘还有身孕,不能让这小畜生坏了事。”
青琼裳虚弱起身,看到明妃竟敢直接闯进来。
她撑起威容,厉声道:“明妃,你好大的胆子!”
明妃不屑地看了地上的猫一眼,浅笑地又回过头。
“姐姐半夜临盆,皇上抽不出时间,我前来看望姐姐,又何罪之有?”
她的声音明明柔媚,却分外刺耳。
她说:“姐姐的哥哥去了后青家便没了后盾,光景早已大不如往前,而你的父亲也不再是丞相,真是可怜。”
她又道:“姐姐可知,我怀孕了,皇上很是欢喜。”
她说了许多,每个字都刺进青琼裳的心里,到了最后,明妃一脚踏在门槛上,倨傲的下巴轻轻扬起,朝床榻上的青琼裳留下最后一句话。
“姐姐私下找了太医,是不想这件事让皇上知道,但我偏不会如你愿。今夜,皇后流产一事,所有人都会知情。”
她轻轻地走了,门外飞雪漫天,而青琼裳像一个失去灵魂的人。
青琼裳下了床,她身体很弱,还是一步一步走进了殿堂最里处,里面放了灵牌,她颤抖地上香,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己。
那只肥猫摇摇晃晃,走到她身边安抚她,她一把抱起,哭了又笑:“真羡慕你啊。”
羡慕没活在万丈红尘中,而是活得潇洒而自在。
之后的事,变得十分模糊。
卿眠全程都作为局外人作壁上观,有好几次想伸出手相助,却只能穿过这些宫女的身体,这里的人听不到她说的话,她也无法阻止事态的进展。
猫缓步地走到她身后,它没去看那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黑衣少年,而是对卿眠说:“她在我幼时救了我一命,免我流离,赐我温饱,便让我追随至今。我与你们这些每天有几张面孔的人不一样,有人权衡利益,也有人择木而栖,走得越远,要得越多。”
它说:“但是我,从一而终。”
温如鹤目光沉沉,冷笑一声。
这段期间,还发生了一件小事。
青琼裳郁郁寡欢,顾涧使出浑身招数,都没能让她开心起来。
她恨极了他,连见一面都不愿。
坤宁宫专门开了一间小佛堂,她日夜抄写,诚心向佛,就是对他闭门不见。坤宁宫上下宫人惶恐至极。
直到有一日,顾涧闯进佛堂里,一把将青琼裳拉起来,通红的眼瞪着她,怒道:“你连一个解释都不听?”
青琼裳的眼神很疲倦,她未梳妆,但未施粉黛,依旧清水出芙蓉。
她轻声道:“臣妾倦了。”
顾涧怒极反笑:“青琼裳,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一位皇后!”
青琼裳眼神依旧空洞而茫然,就那样看着他。
这一刻的青琼裳,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多年前,青琼裳在青府的时候,日夜盼着顾涧的到访,每次到访,都必须要梳妆打扮。
她为他披凤冠霞帔,与他共站高处,接受臣民欢呼,看这江山如画。
曾经的她是多么相信他会来,这短暂的一生,在此之前,他屡屡赴约,再此之后,他怎么就失约了。
顾涧放开了她。
第二天,顾涧召来了一位神医,据说这位神医是天下第一神医,任何疾病在他这里都能药到病除。
这便是卿观砚。
卿观砚领命前去,拜访青琼裳,为她诊脉。
青琼裳躺在榻上,只是两眼看着帐顶,一言不发。
少顷,卿观砚开口了:“皇后,你是心疾所致,只要坚持服用我开的药方,之后还可以再为皇室续子嗣的。”
青琼裳沉默了片刻,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卿观砚。
“再续子嗣?”她嘴角勾起一抹笑:“神医,你在撒谎。”
这当然是在撒谎。
卿眠知道,她的父亲在撒谎。
这坤宁宫不知道是谁人做了手脚,在香炉里放了麝香,青琼裳连续流产两回,早就不可能怀孕了。
即使侥幸怀上,那也是有极大的难产危险。
卿观砚淡声道:“娘娘,你要相信陛下。”
青琼裳呵了一声。
她的眼神再次看向帐顶,语气波澜不惊:“你走吧,我早已药石无医。”
卿观砚默了片刻,说:“娘娘,你若是以后有难,只要我卿某能帮上忙的,定当义不容辞。”
青琼裳只是微不可闻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