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温如鹤说。
卿眠还处于呆滞状态，猛地醒悟过来，“哦”了一声，正欲走一步，忽然表情一阵呲牙咧嘴，伸出手靠在树旁，低低地喘了一口气。
温如鹤才走了几步，听到响动后回头看她，皱起眉：“又怎么了。”
卿眠朝他摆摆手：“站太久，腿麻了，你别管我，我很快就跟上。”
温如鹤：“……”
他面无表情地走回来，和卿眠那双可怜兮兮的眼睛对视了半响，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我不管你，谁管你？”
“嗯？”
他盯着她的脸，一字一顿道：“我不管你，你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卿眠一噎，幻境在破碎，这里一阵阵狂风骤雨，天地骤变，风像尖锐的刀子刮着她的脸，她一时间五感迟钝得厉害，没理解他的话里有话。
温如鹤犹豫了片刻，在她面前弯腰蹲下，语气飞速道：“上来。”
卿眠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温如鹤竟然想背她离开！
她只不过是踌躇了一会，他便不耐烦地催促：“磨蹭什么？”
卿眠的心情不可言状，她小心翼翼地趴了上去。
他淡声道：“你心跳得怎么那么快？”
卿眠：“……”
她“啊”了一声，明知故问道：“有吗？我怎么没发现？”
“有，”他说，语气一点起伏都没有：“都快要出去了，你害怕什么？”
她趴在他的后背上，羞恼地扭了扭身子，又深呼吸地竭力调整好呼吸，就差默念《静心经》了，还是压抑不住心跳。
最后，只好恼羞成怒道：“我这是耳听八方、眼观六路，时刻保持警惕，你懂什么！”
他嗤笑了一声，懒得揭穿她这蹩脚的谎言。
少年的后背薄而瘦削，一步又一步地往光亮处走去。
卿眠低头一看，自己的小腿晃啊晃，总不小心碰到他腰间的剑鞘，于是她悄悄地缩了缩小腿，随后又长叹一声，趴在他后背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那白皙的脖颈间。
“温如鹤，你带那么多把剑，磕得我腿疼。”
他的声音凉凉的：“你不会忍忍？”
卿眠：“……”
过了半响，他感到脖颈间一片潮湿，那是她落下的泪。
温如鹤步伐一顿，几乎是与此同时，他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楸紧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感浮现心头。
因为他的话而哭？
她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
他咬牙地质问：“你哭什么？”
“我也不知道，”卿眠吸了吸鼻子，“或许是要离开这里，我好像和青琼裳共情了，刚刚的那一瞬间，我竟然感到了她内心的痛苦和煎熬。”
他不再管她，继续往前走，声音低沉：“卿眠，你不会成为青琼裳的。”
她无知无觉地问：“为什么呀？”
“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欺负你？”
卿眠不服气道：“你胡说，你就天天欺负我。”
少年的表情一动，垂下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眸里变化莫测的情绪，声音在不自觉中变轻了：“只有我欺负你不好么？”
卿眠被狂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眯着眼趴在他后背上，闻言后不满地嘟囔：“当然不好啊。”
她又不是受虐狂！
温如鹤忽地不走了，卿眠正诧异着，便发现他竟忽地开始矮下身，像是要把她丢到地上。
“等等！”
卿眠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双腿夹得紧紧的，把他晃得一阵头晕目眩：“温如鹤我警告你，好人要做到底，送佛要送到西！”
她心惊胆战地看他冰冷的侧脸，这大魔头不会难得想做一回好人，让她一时失言给搅黄了吧？
毕竟这个人性格阴晴古怪，处处是雷区。
温如鹤的声音又低又凉：“你刚刚的回答我不喜欢。”
她十分自觉地见风使舵，反应极快：“你听错了，我觉得好极了，恨不得一辈子都被你欺负，你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温如鹤：“……”
他慢慢地回过头看她，白玉般的脸上流露出莫测的神情，语气古怪地重复：“一辈子？”
卿眠生怕他反悔，如同小鸡啄米般狂点头。
她不得不承认，温如鹤是一个很能抓话语里重点的人，但可惜刚刚那番话她不过是信口开河，胡编乱造的。
他抿紧了唇，压下了心翻滚生潮的心绪，表情难辨悲喜。
卿眠心中惴惴不安地凝视着他。
半响后，他才缓缓道：“走吧。”
卿眠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这一路上，她不再敢造次，乖乖地趴在他的后背上噤了声。
温如鹤面无表情地一步步地往前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十分沉重且坚定。
不远处的光芒落在他眼底里，像是满天的繁星垂落到连绵平野，点燃了满山遍野的星火。
星星之火，扑不灭，烧不尽，可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