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目光交汇，卿眠急急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跟我走！”
他没动，而是歪着脑袋看她：“去哪里？”
“跟我走就对了。”卿眠说，“他们一时半会上不来，我带你去找我父亲，带你回药学谷。你放心，你的清白，我会帮你……”
话音刚落，卿眠瞪大了眼睛，看到脸色苍白的温如鹤低下头，呕出一滩血。
“你……”
她这才发现，他坐在这里，他面前的地面覆盖了一层薄雪，但雪下是触目惊心的红。
他难道之前，一直……
“我会吐血身亡。”温如鹤平静地说，“这雪都盖不住。”
“不是，你……我给你把脉。”她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坐了下来，拿起他的脉象探，他的手腕很冰冷，而脉象更是一片死脉迹象，连之前的混乱迹象都不复存在。
卿眠的脸色变得苍白。
温如鹤轻声问她：“脉象如何？”
“脉象……”卿眠反握住他的手，“你的手太冷了，我探不出来。”
她抓住他的手，像是想把温暖给他，沉默了一会，才说：“应该、还有时间……”
温如鹤摇了摇头：“卿眠，我不会自欺欺人的。”
一滴泪落在他的手上。
“那你之前骗我。”她抽泣起来，“你之前不是说可以活下来？”
“我没办法啊，”温如鹤伸出手擦她的眼泪：“如果当时不这样，还有什么办法呢？”
是啊，没有办法。
卿眠忽然明白了他那天晚上的话。
——人生总是这样。
总是如此。
“但是你做到了，你找到我了。”温如鹤无声地把哭泣的女子拥入怀里，“你是第一个找到我的，我还以为……我第一个看到的人，不会是你。”
“为什么？”
“因为你在皇宫都能迷路的。”温如鹤笑道，“谁知道你会不会迷路呢？”
“这次不会了。”她的声音又轻又细。
“卿眠，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说的话吗？”温如鹤说：“我说，其实还有其他办法，会更好……而你，很明显已经找到了。”
他把腰侧的另一把剑递给她，那把剑卿眠认得，温如鹤从未打开过。
“带着它，”温如鹤说，“如果你还想做我的未婚妻——就帮我，把我想做的事，去做。这把剑，能让你做这些事的时候，给予你帮助。”
“什么帮助？”
温如鹤笑了笑：“不知道呢，不过这些事都很危险，你也可以不做。如果不做的话，这把剑你可以收着。你知道收着有什么好处吗？这把剑很值钱、很贵的、很厉害的，很多人都想要，你可以用来招婿。”
“……”
卿眠没想到他居然学自己开玩笑，她吸了吸鼻子：“我做不成的，你必须活下来。”
“好的。”温如鹤轻声地哄，“卿眠，记住我说的话了吧……接下来你只需要听从自己的内心做决定就行。然后，下一步听我说的去做。”
有人破迷雾阵了。
黑压压一群人赶来忘忧崖，便是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温如鹤嘴角带血，他怀里抱着卿眠。
是言寒枝等人破阵上来了。
卿眠听到动静，还听到了有人叫她小姐。
她想扭头去看，却被按住了，她听到少年在她耳畔轻声低语，说出最后的叮嘱：“记住，不要哭，把眼泪擦干净。”
她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忽然被塞了一把匕首，她低头，看到温如鹤握着她的手，将一把匕首插入他的腹部。
卿眠愣愣地看着血红飞快地染开。
“你……”
少年却无谓地笑了笑：“接下来，你就是全江湖的英雄了。”
他吐出一口血，说话开始不连贯起来：“这就是最好的办法……卿眠，你亲手杀了我……你和他们的误会，都会一笔勾销。”
“不要……”
卿眠呆愣地看着自己满手的血，意识到温如鹤想站起来，她下意识就想抓住他，但是没成功。
温如鹤一身是血站了起来，面对忘忧崖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群人，笑着后退几步。
血迹在雪地一路往后延伸，很快，他停住了。
他的衣角被抓住。
他又看向呆坐在雪地里的少女。
她泪眼婆娑看着自己，像是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一只手抓着他的衣角，摇了摇头：“温如鹤，你要对我这么残忍么？”
“……”他温柔地看着她。
随后，转过身不再管她，一步一个血脚印往后走，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如同断了翅膀的仙鹤，从忘忧崖坠下。
像是在江湖上远去的步伐，留下水墨画里最浓重的一笔。
卿眠闭了闭眼，她无力阻止这一切，只是用满是鲜血的手，抱紧了怀里的剑。
这一天，所有人都目睹了一个小游医亲手了结了这个江湖最大的魔头。
只是后来的江湖小道却称，这个小游医一身是血，抱着一把剑离开了。
那把剑被层层破布包裹，是那位魔头的贴身宝剑，但具体是什么剑，只有温家人知晓。而这一次，温如璧却罕见没有透露出风声。
据说该小游医是神医之女，她行走江湖本是被魔头所迫，而该魔头又是她的未婚夫……
而其中的纷纷扰扰，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后记-
卿眠因为这件事名声大噪后，她之前行走江湖的事，被编造了不同的版本在江湖上永流传。
但这些版本里的过程虽然被编造，结局全是一样的。
因为后来啊，这个小游医并没有回到元安城。
她也没打开过那把剑。
她离开长安前，有意避开了武林人士，只和苏子见了面。
她先是去找了杨祯道歉，杨祯却出乎意料地反而感谢她，原来，接近皇帝的人，都知道这皇宫的秘辛，那位皇后娘娘是一个纸人。
而这件事本是一个无人提及的忌讳，是卿眠和温如鹤的到来，才让这一切变得正常。
二人如一开始所说那般去胡人那边喝了酒。
随后，卿眠又去找安澜、陆思行道别。
之后，她便消失在长安。再之后，江湖上多了一个背着一把剑、行走江湖的小游医，没有人知道她去哪里。
但只要她继续踏上江湖……
那么属于这个江湖的故事，就还没有结束。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