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圆人亦圆的日子。
京都苏家宅院里,老太爷苏鼎盛带着一家老小后花园里一边品茗吃月饼,一边赏月。
“赏月赏月,关键一个字自然便是‘赏’,啧啧啧,”苏家二爷喜庆的穿着一身红,骚包的指着天际的圆月,开口而出的话,实在是有些刺耳得紧,“可惜我家三弟啊,这双眼睛,啥时候才能好啊。”
儿子盲了的这四年,聂宝言急得头发白了好些根,从前那么在意穿衣打扮保养的人,现在一门心思全在儿子的疗养上。陡然一听苏锦烈的风凉话,全身的刺已经不管不顾的竖了起来,“苏锦烈,阿衍遭了这份罪,我知道你心里高兴得很,可是,好歹他也是你堂弟,身体里你们流着一样的血,你说话的时候能注意一些不?!”
苏家掌家苏鼎盛一双锐利的眸子瞪一眼自己的长孙,“锦烈!”语气里颇多的警告之意。
苏家二爷砸吧砸吧嘴,“婶婶你这话说得,大侄子我若不是担心阿衍,又何必回回碰上了谢医生,都得问一问咱家三儿的病情?”苏锦烈倒还委屈了,睁着双水雾般勾人夺魄的眼睛,一脸的无辜。
心思单纯的聂宝言如何能辩得过苏家有名的浪荡子苏锦烈,不过一个回合,已经败下阵来。
“你是不是真担心了我,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事件的主人公苏家三爷终于开口,面如是四年来始终如一的清冷,声音是四年来始终如一的低沉冷淡。
“嘿嘿,”苏锦烈也不恼,桌上捻起一块月饼,没急着吃,放手里好生把玩,“担心你,自然是真的,咱们的鼎盛集团,可不还得靠着你来撑着嘛。”苏家的产业,到现在大半都入了苏锦衍的手,苏家二爷的心里,自然很不是滋味,“要我说啊,也是爷爷心里不放心我啊,三儿你都这样了,他老人家还不准备让你好生休养休养,万一哪一天眼睛就给休养好了呢。”
好脾气如苏孝赟这一刻也来了气,“锦烈你要是真能收收心,把公司管好了,阿衍倒还真能轻松轻松了。”苏部长好歹官场里做了这么多年的省部级领导,这一刻握住手中茶盏,沉声训斥的模样,端的有了老太爷苏鼎盛当年八分的模样,气势迫人,直压得对方喘不过气来。
“呵呵……”被苏孝赟那样逼人的破势所胁,苏锦烈捻着月饼的手一紧,却是一把将手中的月饼捏了个粉碎,“你们现在,是装都不愿意再装一下了吧?在这偌大的苏家,我苏锦烈可不就是最多余的那一个?呵呵,苏二爷?狗屁的苏二爷!孤家寡人一个的苏锦烈而已!”人家一家三口团圆吃月饼,他一个多余的人,可不就是最惹人厌的那一个?!呵呵,都讨厌他是吧?呵呵,以为他就稀罕在这家里了?!若不是苏鼎盛这个老东西非让他回来,他才不稀罕回来!“都不喜欢我,我出去找喜欢我的人耍去了!”扔下这么一句,苏锦烈懒得再看众人面色不一的脸,迈着大步潇潇洒洒地离开。
直等到苏锦烈的身影消失在后花园的月亮门里,苏家掌家苏鼎盛终于气得狠狠一摔手里的龙头拐杖,“个混账东西!”耄耋之年的老人,瞪眼咒骂之声却是中气十足,“苏茂,从今天起,给我把这个混账东西的卡给停了!29岁的人,一天除了吃喝嫖赌,还会什么?!”
老管家赶紧领命,“是。”
“爸,天盛公司在锦烈手里都成什么模样了,您老还准备继续让锦烈胡来吗?”聂宝言赶紧趁机道,“到时候留下个烂摊子,末了还得阿衍来收拾,阿衍如今为了鼎盛都忙成什么样子了。”4年前,苏锦衍好好的时候,聂宝言最大的心思就是儿子能接管了苏家的家业——鼎盛集团,如今的聂宝言,心里最大的愿望却不过是儿子的身体,如果可以,她甚至不惜用自己的一条命来换得儿子的重见光明,苏家的产业到底要不要接手,早不在她一个做母亲的心里了。
儿子现在身体不便,偏生却还能干得直让苏孝赟心疼,普林斯顿的学业,照学不误,回国来还能一手支撑鼎盛集团的所有业务。苏孝赟是又骄傲又难受,“爸,到底阿衍现在还需要静心养病,集团的事,也是时候让锦烈好好的学着做一下了。”看着儿子近乎病态的泛白的脸,苏孝赟好容易才憋住了那句让阿衍安心在家养病的话来。他自己的儿子,他自己清楚,越是这样他越要告诉所有的人,他纵然眼盲了,他苏锦衍也是众人可望而不可即的那个天之骄子。
“你们两口子心疼儿子,难道我就不心疼孙子了?”本就被苏锦烈气得不轻的老太爷这会儿直接冷梆梆吼,“这事情真要算来,还得怪那个野丫头!若不是她,阿衍得眼睛能有事?!”
鼎盛集团最近的房地产业正向东南亚扩张,苏锦衍这两日忙得有些没日没夜,这会儿坐在桌边听得苏家掌家末了的这句话,当即就站起了身,“爷爷,我说过的,这事不怪小落。事情过去了都四年多了,这会儿您非得要再来提,就忒没意思了阿。”执掌鼎盛集团两年的年轻的主席,此刻纵然身处无边的黑暗里,凛然的模样,也端的是有傲然天下的气势。
苏家掌家于是不得不叹上一口气,这么多子孙里,最像他的还是是这一个如今眼盲的小孙儿阿。可是,可是他苏鼎盛如何能不怨?如何能不怪?他苏鼎盛的孙儿,天之骄子的人物,若不是因了那李小落,如何能落到如今的地步?!他的孙儿,本该是那翱翔天空的雄鹰,如今蓦地失掉了光明,这一辈子再能干,也无法抵消那份遗憾。“还是这般的冥顽不灵!”苏鼎盛气得青筋爆起,“这四年多以来你吃的苦是还不够多吗?到现在了,还在想着那个野丫头!”
是阿,他还想着她。他能不想着她吗?爱她,几乎已经成了他生命里最后一点柔软了。他漆黑一片的世界里,她便是他最后保留的一点色彩,他能不想着她念着她吗?“我爱她,那是我的事,爷爷您到现在了,还非得要管着我吗?呵呵,您怪她,因为如果不是她,我就不会出车祸,可是爷爷,您有想过吗?如果不是您的横加阻挠,她会休了学回K县吗?我又会为了她,非得在K县为她庆生吗?如果车祸的事您非得找一个人来背这个锅,那最该背这个锅的人,难道不该是您吗?我同小落原本会极好的未来,就这么的被您的固执您的偏见您的自以为是,给生生的剥夺开了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