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脚木青绿的叶片,阳光下泛着青油油的光。她沉默着,伸出了手,触上一片离她最近的叶子。
“你真的要养盆栽?”那被她几乎已经遗弃的角落里,某个声音冲破记忆的樊笼,在她的耳边响起,“你,你确定,你能养活?”
“不都说鸭脚木最是好养活,浇浇水不就完了吗。”少女娇蛮的撇撇嘴,“喏,我就要这盆鸭脚木了。哼,赶紧地给我抱回去。我倒要让你好生瞧瞧,我是怎么把这盆鸭脚木,养好的!”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候她不过18岁,花市里俏皮地要和他较劲,非让他抱了那老大一盆的鸭脚木回家。她口里嚷嚷着,要让他刮目相看一番,可看着汗流满面的他,她的眼睛里却满是千转百回的柔情。
那时候,一切还都那么的美好。那时候,她以为他们会一直走到白首……
此时此刻,23岁的李小落,手下一用力,轻而易举就将手里的这片鸭脚木青绿的叶子摘了下来。喟然一声叹息,她转过身来,悠悠地望一眼这如今被那人改装成套间的房屋,湖水般澄澈如斯的眸子里,攸地浮起一丝异样复杂的情绪来。这情绪让得她一向心如止水的心境,颇为的烦躁颇为的恼怒,扭头,再不愿看了角落里的鸭脚木一眼,她扔了肩上的包包,径直进了卧室,“砰”一声,倒床上,抓过被子,啥也不想再去想的,就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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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过来的时候,是下午的三点半,金色的暖阳从敞开的窗户口,斜斜地照射进来,打在她的脸上。“唔,”没睁眼,她懒洋洋地呻yin一声,挠挠脑袋,准备不管不顾地继续赖了在床上。
只是,睫毛微动,安静的房间里,寂静一片得有些诡异得过了头。她后知后觉“豁然”地一睁眼,床前的软椅上,陡然间便是多了一个人!
她惊吓的呼叫声就要脱了口,可是那一声喊叫,在看清了眼前之人的刹那,就这么生生地卡在了喉头里。
苏锦衍大长腿叠在一处,靠坐在软椅上的姿势,是一个极舒服极闲适的坐姿。他此刻半垂了脑袋,闭着眼睛,呼吸清浅而有序。想来,竟是坐在椅子上,睡熟了过去。
被窝里躺着的李小落大眼睛眨巴眨巴,她没立即起身,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偏了脑袋,细细看他。
眉如山峰,剑眉入鬓,鼻梁硬挺,嘴唇性感。他确实是长了副惹人嫉妒的好皮囊。纵然紧闭了双眼,没了那双狭长的凤目,他依然是人群中望来,最为吸引人眼球的那个天之骄子。
只是,他的脸色,确实是太过的苍白。他曾经肩宽腰窄的性感好身材,这会儿消瘦了一大圈,他整个人,孱弱了两分,反倒是添了三分他原先不曾有过的书卷气息。
他,跟以前大不相同了,可是,诡异得很,李小落蹙了一蹙鼻头,莫名竟觉得眼前这个半垂了脑袋,睡得酣熟的男人,竟是比当年更有魅力了些。
这个念头一在她的脑海里蹦出来,李小落已经羞愤地豁然一坐起。“疯了!”她下意识就伸手出来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砰”一声响,她这一巴掌,着实是用了力,“哎哟!”下一秒,又憨又傻的李姑娘疼了个龇牙咧嘴。
男人如蝶翼的睫毛,微微扇动,李小落软糯的声调里,苏锦衍睁开了眼。
狭长的凤目睁开的一瞬间,便犹如那夜晚最闪耀的星星,刹那夺目。
正自犯了傻的李小落懵懂地察觉出了那双看过来的眼睛,双眼对视的那一刻,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几乎就要跳出了她的胸腔。为了掩饰自己的羞赧,她赶紧地撇开了脸去,特意不去看苏锦衍。
一秒钟,两秒钟……
房间里依然寂静无声的现状,终于让得她反应过来。他们好像都有说,他的眼睛……她转过了头来,清亮的眸眼,看着了苏锦衍的眼睛,后者平静无波看过来的眸眼,让得床上的女子皱了一皱眉。没出声,她身子前倾,往他的方向凑了凑。
他的眼睛,一如从前的深邃,只是此刻虽然与她对视,可眼里半点波澜不起的模样,到底让李小落确信了苏家人的话。他的眼睛,是真的瞎了……
呼吸相对,他同她离得那么的近。她的小脸,就在离他不过一之间的距离,苏锦衍的心里,拨浪鼓般地跳个不停,可朦胧的视线里,看着后者那道满是探究又若有所思的眉眼,他到底忍住了伸出去握住她的那双手,他强自镇定,努力平复呼吸,装作一无所知的同她对视。
“你,真看不到我了?”她纤细的五指,在他的眼前晃一晃,软糯的嗓音,像柔软的鹅毛一羽,轻轻拂在他的心尖。
心思灵动的苏家三爷极会做戏地剑眉一挑,他半偏了脑袋,“你,醒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问了一个不确定的疑问句,“下午了,饿了没?我让苏陈给你准备些吃的。”后面,他在加了一句体贴的关切之语。
他神色如常的表情,显示早就接受了看不见的事实。上午叶氏影视大楼里,原本还那么嚣张又冷傲的女子,这一刻眸眼微黯,“我不饿。”她汲了小猪佩奇的棉质拖鞋,却没立即起身,她悠悠地看着眼前穿一件白色常服的男人,半晌,没有说话。
空气里,似乎有什么不寻常的气氛在不知觉的流动。靠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模糊的视线里,那女子看过来的复杂眼神,似乎已经泄露了她此刻的心绪,聪明的苏锦衍心头狂喜,却并不点破。这样同她相看的机会,于他来说已十分难得。他于是乖乖坐好,睁着双深邃的眼睛,装模做样出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