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两界已休战万年有余。
此时,我手里拿着魔君派人送来的战书。
“咋回事儿呀?讲不讲武德啊!”
紫金帛面的战书化作金光漂浮空中,最终呈现出一行字:
无他,我蛮夷也。
这不有病吗这是。
1
我故作冷静,看向那群白胡子飘飘的老头们。
脑壳疼。
“大公主啊,天界已经数万年没有和魔族打过仗了,要不....咱们投降吧。”
太白星君奉上已经做好的白旗,口中振振有词,说是向凡间新学的玩意儿,这次刚好用上。
“老朽这幅老骨头可打不了仗。”
武神佝偻着身子,时不时的咳两声,貌似很虚弱。
我依稀记得东荒那三头巨兽就是三天前被武神打死的,在他地界的妖兽无不服服帖帖。
不然一拳一个,血溅当场,呜呼哀哉。
我还是那句话。
“做仙人要有仙人的样子。遇事就退缩,有违仙人之道也。”
思来想去,面前这群天界德高望重的尊者我是说不动的。
总不能我自己上吧?
我暗自估量:不行,绝对不行。
论战斗力我就是个渣渣啊。
何况天界规矩大战前,两方主事的先打一场。
我恐怕就如同武神地界的妖兽一般血溅当场。
真真是要呜呼哀哉。
2
我想投降。
真的,很想,非常想。
但是我不敢。
等我那天帝老爹升级打怪回来,发现我把家弄丢了,我绝对会被打得嗷嗷叫。
我家的家训可有打孩子这一条。
辉山老君摸摸胡子道:“我这里有两个法子,第一个是投降,第二个...”
历劫后,我的功力不见长,只好求助他。
辉山老君算是我半个师父,定是不会坑我的。
他的话于我而言是及时雨啊,我马上同意。
“那就第二个。我当场拍板。
在我殷切的目光里,辉山老君缓缓道:“第二个法子:和亲。”
我刚扬起的笑脸又垮了。
和亲。
呵。
老爹就两个女儿,一个是我,另一个刚过轮回受了情伤,现在还在太虚幻境疗伤呢。
那和亲,不就得是我了!
我还想说些什么挽回。
偏偏我平时表面上最是信奉君子之道,最讲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便把话活生生的咽下去。
“大公主英明!”
这群白胡子老头见事情已经商量妥当,一个个恨不得溜之大吉。
我勉强挤出笑容。
早知道还不如留在凡界呢。
3
天界的桃花一树一树的开了,据说是月老为庆祝我新婚特意为之。
我听到这消息只觉得荒唐。
男女婚嫁,无论仙魔,都得两厢情愿。
我原以为和亲这个法子不行,没想到魔族的大祭司知道了当场一口应承下来。反倒是怕仙界反悔。
近几日,魔族消停了许多,我还是不放心,每每出去巡查都能遇到大大小小的仙人向我道贺。
我向来会装,心中纵使有千百般的不愿,面上还是不显,只是笑而不语。
别问,问就是我很开心。
等我那不负责任的老爹回来了,我就骑鹤云游,近三五百年都不会回天界。就算是上百上千的书信,我理都不会理。
可这下我真是笑不出来了。
我见到了魔君的画像,天界众人以为的大公主未来夫婿。
一双桃花眼似蹙非蹙,眼底尽是凌厉,修长的手端起瓷白的杯子,像是想喝却又舍不得喝。
墨发随意散着,纯白的里衣外披着血色的大氅。
是一个极漂亮的魔。
我愣在原地,心底的酸楚一股脑儿涌出来,呆呆的,不知道看了多久。
直到小球突然探出脑袋,
“魔族太失礼了!这魔君怎地连件外衫也不穿。”
小球是我养的一只修成人形的神兽,平日里照顾我的起居。
我回神将画收起来,压住心底的波澜,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拿着画卷的手紧了紧。
“不过是穿个里衣,什么都见不着。你啊,修为没看见长进,小小年纪把天界的迂腐倒是学了个十成像。”
小球捂着眼,痴痴的笑。
“魔君大人生的真好看。”
我点点头。和他一样风姿,自然是极好的。
“殿下,你怎么哭了?”
我看着天,眨眨眼。忽然想起那段在凡间历劫的日子,那时的天空仿佛也和天界的天一样好看。
我摸了摸球球的头,回答道:
“没有,是下雨了。”
4
“魔尊带着聘礼上门啦!”
球球在我身边,兴高采烈的打开一个个箱子。
“南极山的仙草,北海龙王的鲛珠,这红色的我不认得,但灵力充沛定是个好东西。这样的东西从天界口堆到您的寝宫,魔尊大人怕是将整个魔界都搬空了吧。”
看见这些好东西,自认同魔君并没有什么交集,甚至连面都未曾亲眼见过,只知道魔尊凶煞,半点也不饶人。
我的心直跳。
心中隐隐的有种预感。
“殿下,这是魔君大人的拜帖。魔君大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小球鲜少看见外客,何况是魔族,开心得蹦蹦跳跳。
我随意捏了个诀,用三昧真火将画像烧的干干净净。
“不见。”球球吓得愣在原地。
我很少说话这般疾言厉色,可现在我实在是累了。
5
魔君的拜帖一日比一日送的勤。
我却不想见他。
若他不是谢淮生一切都好说,若他是,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去面对。
辉山老君说我失礼。
我死猪不怕开水烫,什么君子之道都是浮云。
可是总是同这群白胡子老头面面相觑也不是办法,最终我还是低头了。
魔君本人果然和画像相差不大,本人,不对,是本魔更好看些。
平常我若看见这般容貌的人,一定会笑得半天都合不拢嘴。
可如今看了只会心梗。
无他,只因魔尊大人同我历劫时的情劫——谢淮生,长得一般无二。
“听闻殿下身子不舒服,可是修习道上出了什么岔子?”魔君一派邪气,出声却是轻言细语,到像是怕吓着了我。
我也很讲礼貌的将我的本命剑辉月收了。
魔君看见我的剑,目光闪了闪。
我默默抿了口酒,这酒是魔君带来的,想来他也不会对这些东西动手脚。
果香清甜,比人间的好喝。
“我自然是无事,只是不愿意见你。”
“若不是为了躲你,我何至于几日都没出门。”
魔君一愣,没想到我会这样说话。他拿出一个木质的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的血玉珠散发着莹莹的亮光,像颗晶莹的葡萄。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我笑着将盒子退回去。
“魔君大人不必这么客气,这种东西我看不上。”
之前的话只是权宜之计,我怎么可能真的嫁给魔君,自古仙魔不两立,这种傻事我可不会做。
不过老爹迟迟不归,那群白胡子老头的态度,以及那些堆山码海的礼物。
让我怀疑他们之间绝对有猫腻。
“你...不喜欢吗?”
怀疑归怀疑,表面功夫我还是要做的,解释道:
“天界女子不喜珠玉钗饰。”
而且,他到底是不是谢淮生。
是我想多了吗?
谢淮生一个凡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我摇摇头,真是魔障了。
恍惚间,我好像又回到了凡间。
“谢淮生……”
6
谢淮生这个人有令人鬼迷心窍的本事。
而彼时我是凡间的娇小姐,慕容月。
我听说谢淮生同一位姐姐去买糕点,马车相随,低头浅笑。
我得知这个消息恨不得飞奔到他们面前,将他们买的新鲜玩意儿全扔地上!
那个姐姐,好像是王姐姐,又好像是李姐姐。
反正没有叫我。
我火冒三丈,回到房间里把能砸的都砸了,这个水性杨花的大猪蹄子!
这时丫鬟小宝欢快地跑进来。
“小姐,谢世子来啦!”
我还在气头上,口是心非道:“来就来了,我才不要和那个病秧子玩。”
“小姐、谢世子…….”
察觉到身后的视线,我猛地抬头,就看见一个芝兰玉树的人物站在门口,手中提着城头老何家的桂花糕。
我扭扭捏捏的向谢淮生行礼,干巴巴道:“你怎么来了。”
谢淮生听到我的话,重重的咳起来,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长睫若寒鸦轻颤,一双桃花眼和我对视。
我的心又开始砰砰跳个不停。
咕咚。
这是我咽口水的声音。
跟着谢淮生来的还有穆小王爷,他最是看不惯我。
他道:“谢兄,你看你这大老远的替人家买东西打牙祭,人家还不领情,我看啊,某些人还不如城头的那条小黄狗,至少还知道向谢兄摇尾巴,啧啧。”
我知道他在嘲讽我连狗都不如,他哪里知道我若是那只狗一定会对着谢淮生汪汪大叫,并且还要一边叫一边摇尾巴,一边摇尾巴还要往谢淮生身上蹭。
反正我比小黄强。
我又不在乎穆小王爷的想法,我只在乎谢淮生。
被谢淮生的美色洗礼,那些微不足道的生气早就烟消云散。
我正想证明自己,谢淮生就放下糕点走了。
我想追过去,谢淮生漆黑的眼睛盯着我道:“请小姐留步。”
我愣在原地。
完犊子,谢淮生生我气了。
7
谢淮生已经三天没理我了。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着谢淮生看我的眼神,他一定很伤心。
一想到谢淮生伤心了,我也好伤心。
“小宝,我想谢淮生想的茶饭不思。”
“可是小姐,你今天晚上已经吃了两斤桂花糕了。”
我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饭是不用吃了,茶水还是要饮些。
谢淮生买的桂花糕我怎么可能让它过夜。
当然是全部吃完。
这甜蜜的甜蜜。
不过当务之急是我的甜蜜生气了。
小宝说:“小姐,我看戏文里的公子哥儿都是以书信寄相思,要不你也给谢世子写一封,不,多写几封,这样显得有诚意。”
我听着也觉得不错,喊着小宝快磨墨,连夜写了三封信。
第二日大早就去找谢淮生,谢王府的侍卫们都认得我,尽管没有通传也让我进去。日后,我当了世子妃定要重重的赏他们。
谢淮生真是个懒虫。
我推开房门,房里纱幕重叠,香炉里的烟一缕缕的升起。
谢淮生倚在床边假寐。我向追影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
谢淮生皮肤白白的,唇色很淡却还是很好看,我蹲在床边想要细数他的睫毛,感受到他的呼吸,现在正值寒冬腊月我却莫名的有些热。
谢淮生慢悠悠的睁开眼,对上这漆黑的眸子,我心头一颤。
又是为谢淮生美色折服的一天。
“谢淮生,我想你了。我来给你送信,全是我自己写的呢。”
我将信拿给他,满脸真诚。
谢淮生眉头微动,看见信封有些惊讶。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信纸,看得我在心里流口水。
第一封:谢淮生,我好想你。
谢淮生挑眉,继续拆第二封:
谢淮生,我错了。
见谢淮生面色转晴,我双手合十,可怜巴巴道:“谢淮生,对不起啦。我不是有意那样说的,我就是吃醋了。我不想你和别人在一起,我想你和我在一起嘛。”
谢淮生叹气,摸了摸我的头。
继续拆第三封:我知道,谢淮生已经不生我气了。谢淮生万岁,谢淮生最好啦!
看清第三封信的内容,谢淮生终于笑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照顾谢淮生我得心应手,从床头的暗格里拿出药小心翼翼的给谢淮生服下,再轻轻地拍背。
心想:小宝的主意果然管用,瞧把谢淮生开心的。
第四封信:慕容月是短命鬼,慕容月愿意把剩下的五年送给谢淮生。
谢淮生拍开我的手,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又惹谢淮生生气了。
反正道歉就对了。
我挺直腰背坐好,可怜兮兮道:“我错了嘛,不要和我计较好不好?”
谢淮生沉默了片刻,指着第三张信上‘短命鬼’三字,严声问道:“这三个字是从哪里学的?”
谢淮生极少这般疾言厉色,我顿时委屈得眼泪汪汪。
我自小不爱读书,到现在字也写不得几个,会写的全是谢淮生教的。
我最先会写的就是谢淮生三个字。
听我祖父说,我最先叫的不是爹爹也不是娘亲而是谢淮生,以至于爹爹现在看见谢淮生也还是不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