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骋莫名其妙地看着许想,还以为她在开玩笑,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从她旁边钻了进去。笑着道:“我买了你爱吃的油条包麻糍,还有咸豆浆。”
许想回头诧异地打量着他,池骋又道:“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们……不是分手了吗?”她犹豫会儿,还是道。
池骋已经在吃他的那份早餐,忽然停了下来,问道:“想想,你还在生气吗?”
“生气?”许想滚了滚喉咙。
“我知道我不该跟那个女人在一起,那天你在小学演出的时候,我才知道其实你的工作并不简单,”池骋抓住许想的手又道,“想想,我真的很后悔那天带她去看那场儿童剧。但后来,我才明白,我跟她根本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她忽然怔怔看他。
“她有个小孩,那是我和她之间的问题。”池骋长叹了口气。
许想眉目不动,静静地看着池骋:“那……你爱她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池骋不自觉地顶了顶镜框:“想想,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你说的对,我们的命运早就确定的。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人。”
“快吃吧。”
池骋递过了豆浆和油条包麻糍。她忽然用力地咬了口油条,本来香脆的油条,甜糯的麻糍忽然让她反胃。
她忽然急急离开位置。跑到了厕所,她跑着马桶,不断地呕吐,直到呕出黄水的时候,她才起身,看着镜中的自己,已经红了眼眶。
她只是觉得头皮发麻,仿佛全身的血液被一点一滴地抽干,而自己变成了毫无灵魂的行尸走肉。
她恍然醒悟,她不仅仅是重启2021年9月18日为起点的日子,而是重启了更早的日子,只是这第三次重启的时候,她失去了记忆。选择了另一条路,她同池骋复合了,她没有同沈皆宴在一起。
也许,这就是,那本母亲的笔记里提到的【如果你在这天重启了人生,你将会失去一些东西。】
她失去了记忆。
第三次重启,八个多月的记忆,她失去了。
她面容苍白地回到位置上,僵了僵嘴角说:“今天有点不舒服。油条有些油腻。”
“今天要不然请假吧。我跟温经理打个电话?”池骋建议道。
许想迟疑地看着池骋,又问道:“我……我还在剧院工作吗?”
“对啊,你今天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池骋微笑地解释道,“你还在儿童剧场上班呀,前段时间,你说你想辞职考个公务员。我挺开心的,还以为你想通了。”
“想想。你是不是想反悔了?”池骋蹙蹙眉,显然有些不开心,“虽说你现在可以给卢娜当配角,但是话剧演员就是吃年轻饭。你也不能一辈子做配角啊。对不对?”
许想骤然起身,情绪失控道:“我当然不可能一辈子做配角!”
“想通了就好。”池骋又重新展开笑颜道。
“但我也不会放弃这一行的。”许想口吻淡淡地补充道。
池骋难以置信地看着许想,缓缓情绪道:“想想,你今天怎么了?奇奇怪怪的。明明对我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吗?前段时间你还见了我爸妈。他们都很喜欢你,我们都快结婚了……”
“该死!我到底在做什么!”
“你说什么?”
池骋一脸愤然地站起来,显然对眼前的许想很是无语。
许想懊恼地扶着额头,她霎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推着池骋出门:“拜托了,池骋。今天我想歇歇。明天我们再谈吧。”
池骋满脸疑惑地被许想推出了门。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许想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早餐,通通扔进了垃圾桶。
等一切收拾完毕,她匆匆去了剧院,急着去经理办公室确认沈皆宴是否还在。她刚走到熟悉的走廊,发现有些不同,走廊两边换上了一些器皿独特的盆栽,显得生机盎然。
她立在经理办公室门口,正欲敲门,身后不远处有人叫她。
她回身一看,走廊不远处的地方立着一个男人。
“许想,我找你有点事。”温经理叫道。
“可我……”
“我在二号排练室等你。”
她无奈地跟着温经理去了二号排练室,温经理开门见山地叮嘱道:“想想,卢娜脾气不好。等等排练的时候,要是她接不下台词,就提醒提醒她。”
“我怎么提醒?”许想有些不解地看着温经理。
温经理也很无奈:“那……要不然你就演忘词,让她别那么尴尬。”
“我为什么要演忘词?”
眼下的事情,真是魔幻地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她与理据争道:“温经理,我不能理解。”
温经理叹了口气,许想性格直,有些转不过弯。但是排练室大大小小演员多,他拉着许想到了角落,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道:“许想。演戏演戏本来就是演。你演的再好呢也不能夺走主角的光芒。”
“《月翅女巫》是双桥剧院的经典保留剧目,难道就可以让那些背不住台词的人随意糟蹋吗?”许想尖锐反问道。
温经理额角沁出汗,着急解释道:“卢娜很可能都要成为老板娘了,这下你理解了吗?你何苦要鸡蛋碰石头?”
许想沉默地看着温经理,半晌,她又问道:“沈总,他在剧院吗?”
温经理疑惑地看了看她,说:“许想,这事情找沈总是没用的,定下的角色。怎么能说变就变。”
“沈总,他在办公室吗?”许想继续追问道。
温经理叹了口气,说:“是。”
“我去找他。”
“找他干嘛?”
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女性的声音,许想和温经理齐齐回身,站在身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卢娜,她穿着复古风格的大牌棕色格纹外套,搭配宽松的阔腿裤和马丁靴。她是标准的鲶鱼脸,很适合大银幕。但她毫无演技,又因为不够敬业,在业内也只是靠着张脸拿到了花瓶一样角色。
她蹬着靴子,脱下身上的格纹外套递给了助理,不急不慢地到了许想跟前,笑了笑:“你是许想,对吧?”
许想不卑不亢地看着她。卢娜继续道:“听说你一直在儿童剧院扮演可有可无的角色,今天有机会做月翅女巫里的一个配角,不应该高兴吗?”
“我该高兴吗?”许想笑着反问道。
卢娜没想到许想竟然会这样顶嘴,她耸耸肩,不急不慢道:“既然如此,我给你做主角的机会。”
她气急败坏拽着许想的手一路从排练室到了剧场的舞台中央,环抱着双臂,又道:“如果你可以演好月翅女巫,我让给你这个角色。”
她伸出手朝着助理挥挥手,助理递过了剧本。她迅速翻看了最后一幕,递给了许想说:“就这一段。照着读,也不见得你能演的好。”
许想抬眸看向卢娜,却没有接剧本,淡淡道:“我不用剧本。”
卢娜轻哼一声,下了台,观众席里聚集了看热闹的演员,而卢娜坐在了第一排的正中间。许想定定地看着台下的观众,直到看到剧场的大门推开,从门外走进了一道颀长的背影,剧院的地灯映照着他安静的身影,他很快上了楼,坐在了剧场的二楼。
可许想一眼就看到了他,他的阿宴拥有着优雅又从容的影子,却永远自带着光芒。
她感到热泪盈眶,久别重逢不过如此。
他回来了。
她沉吟了很久,眼眶不自觉地红了,《月翅女巫》的那些台词早就谙熟于心,她即使重启过无数遍,也仍然会牢记于心。
她望着那个男人,仿佛在演绎着月翅女巫,在背诵着属于她的台词,但这些话她同样是说给那个男人听的。
““每一次都会想“如果能重来一回会如何?”谁能想到真的重来,依然会懊恼,后悔和失望。即使如此,还是希望无数次的重启后,我依然勇敢,你还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许想说到动情处,泪珠敛聚在睫毛处慢慢掉下,她用力地摔掉了她的手杖:“我不想再拥有循环的人生!”
当她说完台词,她忽然看到坐在最后一排的那道身影,双手合拢,不急不慢地鼓掌,紧接着全场的演员都在替她鼓掌。
掌声雷动,她像是正式演出一般谢幕,朝着众人鞠躬。
可沈皆宴已经下了楼,旋身离开剧场。她着急地从台上下来,不顾身后喊她的温经理,一路追逐。
到了电梯口,她才顿足,哽咽地喊道:“阿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