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星远不急不慢地戴起太阳镜，让沈皆宴生气的效果已经做满了，他再待着已没用处。
待他要迈出脚步之时，沈皆宴忽然喊住了他，问道：“有个问题，这一次重启，你还没有和嘉成娱乐解约吧？”
“嗯，没错。”
“那么我还是你的老板吧。你这么对老板说话，合适吗？”沈皆宴环着双臂，眼里挂着浅浅薄怒。
翟星远轻轻勾唇，又笑了笑：“沈总，眼下，你应该想办法留住我这棵摇钱树才对。我们的合约快到期了。”
目送翟星远离开后，沈皆宴才顿时发觉，重启后，他还有件大事没办，或许他应该先同许想把结婚证给领了。
一想到这，他就急匆匆地回到了病房，对着许想道：“我刚刚办好出院手续了，你可以出院了。”
许想眼里噙着笑，乐不思蜀道：“那么，我们现在去哪里过平安夜啊。”
“不，我们应该先去领证。”
“领证？”许想满脸疑惑。
沈皆宴边帮着许想整理衣物，边推着她去洗手间换衣服说：“我们应该先把结婚证领了。”
“阿宴，现在几点了。民政局早就下班了呀！”
许想倏然回身，抓起沈皆宴的手臂，指了指他手上的表，对着他嘟囔道：“你看都已经傍晚五点了，就算现在赶过去，也关门了。”
沈皆宴显然有点沮丧，许想把脸庞凑近，唇角噙着笑又问道：“怎么了？刚刚小宅说了什么？”
“他……”
沈皆宴总不能说刚刚和翟星远聊了重启的秘密，而那个男人想要在下一次重启的时候，快他一步追到他的老婆吧。
“你不能嫁给别人吧。”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许想不解地眨了眨大大的眼睛，沈皆宴喉结微动，他本该不是那么幼稚的人，怎么会说出这么一句不符合人设的话。
他极力想挽回什么，最后冷静道：“没事了。我们去过平安夜吧。”
他正欲旋身而走的时候，许想然拉住了他的衣领，他惯性地带到了女孩的身边，一双通红的眼隐隐有些起伏的情愫，他压低了嗓音，问道：“怎么了？”
女孩眼角稍稍挑起，眸光中带着清澈无邪的笑意，她踮起脚尖，凑在沈皆宴的耳畔轻声说：“当然，嫁给你啊。”
即使无数次的重启，无数次的相遇，她还是想嫁给这个男人。
话毕，她又在沈皆宴的脸颊上印上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不等面前男人的反应，她就匆匆进了洗手间，把门合上后，兀自笑了起来。
真好呀，即使这次重启，她依旧不记得了很多事情。
但还是记得这个男人。
她换下病号服，发现腹部还贴着纱布，她的记忆辗转重现，在游乐场的时候，顾灼一把匕首直直地朝着她捅了进去，她感到疼痛排山倒海地袭来，而鲜红色的液体滴答滴答地往下落，他拔出了匕首，许想紧紧咬着牙关，感到疼痛已经让她无法呼吸，她捂住了腹部，眼前忽明忽暗，已经没了力气，她只想着要逃出游乐场，可这个男人依旧穷追不舍：“你死了，我就不信沈皆宴还能想到办法重启。”
他拿着那把匕首再次冲向了她。她艰难地移动着，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了一种可能性，只要他再次把那把匕首刺向自己，自己便会死去。那段可能性似乎是真实存在的。许想忽然有了个念头，她再次重启了一次人生，而这次的人生，她躲开了顾灼的第二次袭击。
她跌跌撞撞地往后退，直到看到了地上的蛋糕狼藉，她灵光一现，用了全身的力气，把蛋糕往顾灼的脸上砸去。
奶油粘在了顾灼的脸上，趁着这片刻时间，许想艰难地离开了海盗船附近。她只知道奋力地奔跑，可撕裂的疼痛让她最后终于昏厥在了地上。
后来，她听到了呼啸的警车车鸣，紧接着好像有人把她抬到了担架上，她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在问她听不听得见她说话。她听得见，却无法回答。
就这样，她得救了。
想到这，她的眼里不自觉地蔓延上了盈盈泪光。她的脑海中涌现出了另外一个回忆，在那个回忆中她被顾灼用匕首捅了两次，她感到头脑昏沉，无法呼吸，重重地阖着眼，原来死亡就是这样奔赴到一种深不可测的黑暗中。
她想到这情不自禁地全身打颤，再次推开门，见到沈皆宴还立在原地。她忍不住道：“阿宴，我全部都记起来，重启之前，我死了，那种死亡的……”
她的话未毕，却被男人的一个吻袭来，这样一个缠绵悠长的吻让许想沉醉其中，只知道配合他。
直到男人松开她，她扑倒在了沈皆宴的怀中，两只手紧紧地环着男人的窄腰。
沈皆宴轻轻柔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轻声道：“想想，一切都过去了。”
对啊，真好，一切都过去了。
“我答应你，我们会顺利迈向2022年的。”沈皆宴低声又道。
许想从沈皆宴的怀中移开，仰头看向了沈皆宴，脸上浮现浅浅的红晕，轻柔地叫了一声：“阿宴——”
“怎么了？”
“那么，我们2022年结婚吧。”女孩眼睛发光，郑重其事道。
见男人没有说话，许想接着道：“这大概是我重生后对自己的仪式感。”
沈皆宴轻轻颔首，他想这大概是这个女孩此时想拥有的仪式感。迈过2021年，他们才能迎接新生。
***
12月24日，平安夜。街头窜动，灯光璀璨，流光溢彩，热闹的圣诞歌曲响彻天际。各大商圈都洋溢着热热闹闹的氛围。
“老师，今天是平安夜。您不去街上看看吗？”
办公桌上刚刚搁下了一杯热茶，田向群放下手中的雕刻刀，抬起头看了看前面年轻的男生，说：“这样的节日适合你们年轻人。你今晚应该有约会吧，快去吧。”
田向群喝了口茶道：“工作室的门，我来锁。”
“好的，老师。记得吃饭。”
年轻的男生走后，田向群又不知不觉地工作了一个小时，漆黑的夜总能给他带来很多灵感，而今天的平安夜外头明显有些吵闹，他放下手中的半圆刀，又看了看已经成型一半的作品，起身去窗台关窗户。
身后忽然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他以为自己的学生再次回来，不由奇怪地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不要让女生等太久。”
立在身后的男人默然不做声，他猛地回身，发现身前站着一位穿着灰色棒球服的男人，他戴着一个深色的棒球帽。此时遮住了半边脸，苍白又毫无血色的嘴唇慢慢动着：“老师，您最新的作品在讲一个怎样的故事？”
眼前这个陌生男人饶有兴致地绕着那个半成品转了几圈，又定住脚步，细细打量了一番说：“听说田老师的大部分的雕塑作品的创作结合了抽象和具象的艺术，给人带来了绝佳的视觉体验。这一个作品仿佛长着两张脸庞，是吗？”
“这个雕塑作品叫《喜和怒》一张脸是喜悦，而掩藏背后的是怨怒，”田向群指了指作品的背后，又介绍道，“还有一张脸还没有开始雕刻。”
“田老师应该也很擅长掩藏表情吧。”来人压低声音又道。
田向群想看清来人的脸庞，可他却始终低垂着脸庞，他忍不住追问道：“请问，我认识你吗？”
“应该吧，”顿了一下，他又笑道，“刚出生的时候或许认得，可是过了许多许多年后，也会遗忘了自己的孩子的模样吧。”
顾灼摘下棒球帽，斜着唇，唇弧上的笑意带着一些戏谑又带着一些恨意。
田向群急急后退了几步，眼瞳写满震动：“顾灼，你……你怎么来这里？外面都是你的通缉令。”
“爸，说起来我应该姓田才对啊。”顾灼冷冷地斜着唇，笑意如黑夜一般难以摸透。
田向群努力保持镇静，他拉上了窗帘，定定神后看向顾灼，说：“你来这里没有被别人发现吧？”
“你到底在怕什么？”顾灼歪着头，眼里带着挑衅，扬高了声调又道，“怎么？怕自己有一个杀人的儿子，身败名裂吗？”
田向群滚了滚喉咙，眯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女孩不是还没死吗？”
顾灼搬了一张木椅子坐下，他双腿交叠，十根指头交叉，眼神幽暗：“我杀的人是沈文启。”
“你真的杀了他？”田向群难以置信，他的声音开始打颤，“他是……他是你的养父啊。”
顾灼猛地起身，幽深的眸光打量了田向群好一会儿，又质问道：“那么，你呢？”
他立在田向群的面前，一字一顿地问道：“为什么要抛弃我？”
“为什么要把我放在沈家？”顾灼抬高了声调，尖锐地大叫道，“是你害了我一生！”
田向群整个身体僵若铅石，他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失去了焦点，像是自言自语道：“阿云，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你妈妈怀上你的时候，没有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