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震动排山倒海袭来,沈皆宴忽然僵住,脚步无法移动分毫。
只见许想忽然从沈皆宴的怀中挣脱,她手里的那张照片是沈皆宴从顾灼的家中拿出的,他不经意地塞进裤兜,就在刚刚从长椅起身的瞬间忽然掉落。
两人在长椅上坐下, 沈皆宴侧脸倨傲,依旧沉默着,只见许想指了指照片里的两个男孩,其中一个剃着板寸头,头发上有个闪电图案的男孩。
“这是你,对吗?”许想认真地问道。
沈皆宴微动薄唇,问道:“对,是我。”
“我认识你。”许想眸光灼灼地看着沈皆宴,她迟疑了会儿又问道,“那么,你还记得小时候被拐卖过吗?”
夜色朦胧,徐风阵阵,沈皆宴眸光一动,短短回道:“没有。”
“那么,”许想拉长尾音,急于确认,“照片中……另外一个男孩是你哥哥吗?”
沈皆宴眸光中有几分凛然之色,他喉结微动,并未吭声,但他的反应已经让许想确认。
“那么当年被拐卖的人是他吧?”许想继续追问道。
沈皆宴微微启唇,眼眸里噙着巨大的震动:“你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我们在12年前就认识了。”许想目视着正前方,如果不是昨天发生的那场车祸,她根本不可能记起12年前发生的事情。
记忆排山倒海袭来,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小女孩,十一二岁的模样,梳着一个马尾辫,露出光洁的额头。她背着小书包走在漆黑的小路上,她今天因为补课,很迟才走出学校。爸爸本来说会来接她,但因为剧院有事不得不让她一人回家。倏然间,一辆疾驰的轿车飞速地朝着她袭来,等她喊出声的瞬间,已经硬生生地被撞出好几米开外。
很快,她就失去了知觉。
待她醒来后,她发现自己失去了听力。世界那么嘈杂热闹,她却成了个小聋子。
她坐在剧院的观众席看着台上的话剧演员表演,却像是在看哑剧一般。
很快,到了她十二岁的生日,父亲买了她最喜欢的白雪公主图案的蛋糕,她换上了洁白的公主裙,戴着皇冠,俨然是最幸福的孩子。
但只有许想自己知道,她很难过。
如果生日愿望可以实现的话,那么她希望能回到车祸前,她不会再往那条路回家,她一定要让父亲来接她,她一定会特别注意地过马路。
如果可以重启一次人生,她希望不要失去听力。
而这个噩梦没有让许想醒过来,像是一个迅速播完的电影,又一部以她为主角的电影再次从头播放。
仿佛她的人生终于重启,她重新启动了12岁。
而这次,那辆疾驰而来的轿车依然没有紧急刹车,却有一个力量把她拖拽到一旁。她还没看清男孩的模样,就被那个男孩拽着,重重地摔倒在水泥地上,他受了伤,浑身鲜血淋漓。刺眼的红,让倒在一旁的小女孩惊恐又无助。
这一次,她没有受伤,替她受伤的是另一个男孩。
许想双手交握,继续道:“对。我记得我经历了两个12岁,其中一个12岁我发生了严重的车祸,失去了听力,因此父亲才会让我学习杂技。”
“那么第二个12岁呢?”沈皆宴饶有兴致地盯着许想看。
许想滚了滚喉咙,坦白道:“而第二个12岁,我躲避了那场车祸,所以我没有失去听力,因此,我最后上了戏剧学院。”
许想说的一本正经,沈皆宴眸光游走了会儿,又道:“所以,我们是在你重启的第一个12岁相识的,还是第二个?”
许想眸光灼灼盯着身旁那位面庞皎皎的男人,细密眼睫毛颤了颤,坚定地说:“无论是在重启前,还是重启后。我们都会相遇。”
沈皆宴敛了敛眼眸,没有吭声。许想继续问道:“你相信命运吗?”
似乎预料到身旁的男人不会回答她的问题,许想继续道:“我猜到了,沈总不会相信命运的,你相信的是概率。”
对啊,这世上命中注定相遇的概率又是多少。
她自嘲地笑了声:“你一定会觉得很荒谬,甚至觉得我今天说的话就是疯言疯语,但我想说的是。在我重启了第二个12岁后,改变了你和你哥哥的命运。”
许想话音刚落,沈皆宴骤然起身,他眼里有几分诧异又有几分意料之中之感。
许想仰头看到沈皆宴深色眼眸,过了会儿,她又道:“虽然我失去了很多记忆,但是我知道,那一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沈皆宴暗暗倒了口冷气,他一字一顿道:“许想,这是我最后一次听你胡说八道。”
话音落下,他急急抽走了许想手中的照片,迈着长步离开了医院。
他启动了轿车,漫无目的地穿梭在夜色之中,谁想天色不佳,骤然飘起了大雨。淅淅沥沥的雨最后变成了一场倾盆大雨。
他的轿车越开越慢,在等候红绿灯之时,他忽然想起了13岁的那个夜晚,他跟着顾灼一起去马戏团玩,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去马戏团,他和顾灼看着马戏团五花八门的节目,很是兴奋。
中途,顾灼去买了两只冰淇淋给了他,对着他说:“阿宴,等等有个魔术师要变魔术。你要不要当那个幸运观众。”
“幸运观众能干嘛呀?”小小的他问道。
顾灼坦白道:“幸运观众可以去台上配合魔术师啊。”
他舔了舔冰淇淋,嘟着嘴,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又道:“可是,幸运观众好像也很无聊。”
“怎么会,你只要躺在魔术师的那个木箱里。就会被变走,”顿了一下,顾灼又说,“这样你就可以知道这个魔术的秘密了。”
那时候,他对于魔术的奥秘太过好奇,有了些许动摇,最后顾灼继续道:“阿宴,难道你不好奇魔术师的秘密吗?刚刚魔术师说了,谁愿意上台做幸运观众,会有特别的奖励啊。”
他犹豫了片刻,又点了点头:“好。”
他被哥哥拉去当了幸运观众,躺在了魔术师的箱子里。他自以为只要几分钟后,他就会被魔术师变没了。
的确,他真的变没了,消失了。
他再也没有见过顾灼。
当这段回忆忽然窜到脑海,他觉得头疼地厉害,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颗药,硬生生地干吞了进去,强迫自己把轿车停泊在了路边,同程正涵打了个电话:“我在你家附近。你有没有空过来接我一下。”
待到程正涵到达之时,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情了。程正涵撑着把黑伞下了车,看到沈皆宴的车停泊在了路边,敲了敲车窗道:“怎么了?”
沈皆宴轻轻地吁了口气说:“头疼。”
“行吧,我开车。”
程正涵和沈皆宴互换了位置,程正涵边驾驶着车边道:“阿宴,也只有你可以让我做司机了。我可不是随随便便给人开车的人。”
沈皆宴冷嗖嗖地笑了声:“那你历来交往的女生呢?”
“当然是我的司机开车啊。我又不是服务型男友。”程正涵振振有词道。
沈皆宴有些无语,冷笑了一声道:“去你家吧。”
程正涵点点头说:“好吧,今天我家没人。”
到了程正涵的家中,沈皆宴神色好了些,喝了杯热开水,直接往沙发上坐下。程正涵问道:“你怎么忽然又头疼了?不是很久没发作了吗?”
沈皆宴揉了揉太阳穴,接着道:“我今天去了公寓,没有找到他。”
“他又逃走了?”程正涵显然有点意外。
“双子廊大厦发生了一场意外,有个工人坠楼了。我去现场解决了问题,再去公寓的时候,他已经搬走了所有的东西了。”沈皆宴蹙了蹙眉头。
程正涵托腮,思忖片刻,坦白道:“不是你一个人在找顾灼,还有一个女人仿佛也对顾灼很感兴趣。”
“你说的人是谁?”沈皆宴疑惑道。
“斐由美。”
沈皆宴眼里噙着几分困惑不解,程正涵如实道来:“你忘了,这个女人几次三番要采访你,但是你让秘书给了个采访稿就打发了。”
沈皆宴忽然记起了确实有个主持人一直想要面对面的采访他,而这人仿佛就叫斐由美。
“我不知道她到底调查到哪里了,但是我觉得她对你们的事情很感兴趣,估计很快就会挖到你还有一个哥哥叫顾灼。”程正涵提醒道,“顾灼,他这个人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