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早就铁了心要和池骋分手。她轻轻推开了包厢的门,对在场的三人展开了笑靥道:“叔叔,阿姨好。”
“想想来了,快坐,快坐。”池阿姨脸上堆满了笑容。
许想立刻喊来服务员上菜,她点的都是出名的潮汕菜,池父是潮汕人,好久没吃到家乡菜,很是感慨:“说起来,我和想想爸爸也是同乡。他要是还在我们还能聚聚。”
提到故人,许想不免有点感伤。池母也宽慰道:“想想啊,我知道你现在一个女孩无父无母,都靠自己很不容易。我一直也很希望我们能够成为一家人。我会代替你母亲好好照顾你的。”
“叔叔,阿姨,这家店的鸳鸯膏蟹做的特别好。”许想礼貌地笑了笑,又把话题引导了螃蟹身上。
池骋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她一眼,见一餐饭吃的差不多,许想决定还是把事情说清楚才好:“叔叔,阿姨。不知道池骋和你们说了没有。其实我和池骋已经分手了。”
池父和池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池母尴尬地笑了笑道:“想想,上回池骋犯了那么大的错误,你都给了他一次机会,他这次哪里做的不好。你和阿姨说说,我一定让池骋改正。”
“阿姨,对不起。”许想低头道歉道。
池母又看了池骋一眼,声音温柔道:“想想,不管怎样,都来家里坐坐。”
“好。”许想点点头,“叔叔,阿姨,无论我和池骋是什么关系。我一直把你们当成我的亲人。”
池父点点头,看了看池母,两人不自觉地陷入了年轻时候两家人的回忆中。忽然,池父又想到了什么,说:“前几天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你父亲留了只钢笔还在我的抽屉里,有空过来拿,也算是你父亲给你留下的礼物了。”
“好,谢谢叔叔。”
饭后,池父、池母先打车离开,并安排池骋送许想回家。许想婉拒了池骋的好意,二人不疾不徐地穿过酒楼的雕花长廊,许想忽然停住脚步道:“对不起,池骋。”
“不,说对不起的是我。那天是我的情绪不对,让你受伤了。”池骋眉头紧蹙,长长叹了口气。
过了会儿,他依旧不罢休地问道,“想想,我们真的没可能了吗?”
许想抬眼看向池骋,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不适合在一起。她摇摇头,短短回了个“嗯”
“可是,你忘了你上回对我说的话吗?”
“上回?”
“上回在市中心小学,我带她去看儿童剧,你在台上表演。你当时很难过,我也很内疚自己对你说了那些话。”
“我本以为我和你会分手。可你原谅了我,”顿了一下,池骋继续道,“你对我说,无论怎样,你都会原谅我。”
“我这么说的?”许想怔忪地看着池骋,这次重启,她失去了中秋节前的所有记忆。她一直不知道这次重启时,她为什么选择了和池骋在一起,而现在她更加不解。
“嗯,你还说,只要不去改变人生的轨迹,就不会发生交集和意外。”池骋继续道。
许想目光凉凉,心里百感交集,她那时所说的交集应该是同沈皆宴的交集吧,她所说的意外也是沈皆宴死去的意外吧。
她僵僵地扯着唇角同池骋告别,看着池骋走远后,她才徐徐回过身。
这一回身正好撞上了一双深邃幽黑的眼眸,面前的男人穿着黑色的夹克外套,直直地立在原处。二人的眸光交汇,许想感到心跳莫名加速,她心里好像有一盏信号灯,闪着又暗了,暗了却又亮了起来。
这个男人就是她向往的一道光,一步又一步地走向她,终于把她的世界照亮。
沈皆宴倏然开口问道:“来这里吃饭?”
“嗯。沈总,你呢?”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又问:“和池骋?”
“嗯。”
“还和他的父母?”男人继续追问。
许想机械地应着,徐徐仰头看着沈皆宴,她看着他轻轻皱了皱眉,不咸不淡道:“好吃吗?”
“蛤?”
许想眨了眨大眼,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沈皆宴不自觉地心里有一团火,说不清也道不明,导致刚刚和程正涵吃饭,他都吃的食之无味。
程正涵先走后,他又不自觉地回身朝着这个包厢走去。
他莫名其妙地往许想和池骋到底包厢绕,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走了。他到底想知道些什么?他也不清楚,他只是觉得他和这个女孩之间有一些奇妙的化学反应。
他们或许很早就相识,又或许相识过很多遍。但是他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样一段故事。
他烦恼这种不确定的感觉,所以他想查明真相。
许想咬了咬下唇,声音糯糯道:“我刚刚没吃多少,光顾着说话了,也不确定好不好吃。”
沈皆宴满意地笑了:“我也没吃。我们一起吃吧。”
“一起吃?”
“嗯,一起吃。”
沈皆宴自然而然地拖住了她的手腕,往酒楼外走去。直到上了车,许想才疑惑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吃饭?”
沈皆宴喉结微动,邪邪勾起唇:“嗯,是一个能让你集中注意力吃饭的餐厅。”
一个可以集中注意力吃饭的餐厅?
许想纳闷了看了看沈皆宴,不再说话。沈皆宴在一处欧式建筑群前停下了车。他似乎来过许多次这个餐厅,很快在其中一幢建筑前停了下来。
许想驻足,看了看面前这幢别具一格的白色建筑,叫做:请闭眼餐吧。
站在餐厅两旁的服务生已经出门迎接,其中一个很年轻的男服务生在前面带头,对着沈皆宴道:“沈总,还是老包厢吗?”
“对。”
到了餐吧,另外一个女服务生过来牵着许想的手道:“许小姐,是第一次来请闭眼餐吧?”
“对。”
许想仿佛走进了一个黑色的山洞,里头黑压压的一片,没有光。只听到餐具叮叮咚咚碰撞的声音和窃窃私语的说话声。
女服务生边牵着她走,边介绍道:“这个餐厅感受的是在黑暗中就餐的感觉。”
“黑漆漆的怎么吃东西啊。”
“您放心,对于您这样第一次来到我们餐厅就餐的客人,我们会有专业人士引导您就餐。如果你想试着自己就餐,也是没有问题的。”
许想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餐厅吃饭,自然想要服务员提供就餐服务,正当服务员想牵着她的手进入包厢之时,沈皆宴却先行道:“牵我的手吧。”
里头漆黑一片,许想毫无方向感,但沈皆宴却仿佛是在黑暗中有卓越的视力,带着不安全感的她在一处位置落座。
许想缓缓落座,眼前的一片漆黑,只有味觉还算敏锐,她不自觉地问道:“我们真的要在黑暗里吃饭吗?”
“你不是喜欢在黑暗中背台词吗?”
“……”这明明是两码事好吧。
“你也可以在黑暗中集中注意力吃饭的。”
“可是我什么也看不到。万一……”许想也不清楚服务员离得有多远,小声道,“万一我的餐食里有虫子怎么办?”
她刚刚话音落下,就听到了沈皆宴微不可查的笑声,她清清嗓子问道:“好笑吗?”
“我们点餐吧。”
“这……什么也看不见,怎么点餐啊?”
服务员开始介绍店里的三款套餐,许想听了半天也不知道三款套餐到底包括什么不同的食材,最后选择了一款繁星点点的套餐。
不一会儿,繁星点点的套餐上桌。没有星星出现,倒是多了一盏淡黄色星星灯,灯很暗,连面前的食物都照不清,更何况对面人的脸庞。
“星星只会亮三分钟。”沈皆宴提醒道,“是让你找到刀叉吃牛排。”
“沈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来这个餐厅吃饭?”许想奇怪地问道。
沈皆宴轻轻笑道:“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有趣?”哪里有趣了,许想不明白。
“你还是快些吃吧。待会儿就看不见了。”
果不其然,许想还没吃完牛排,灯就暗了。她抹黑找到玻璃杯喝了口饮料,叮叮咚咚了好一下才喝到水,想找到勺子吃玉米沙拉,可是怎么也摸不到。
黑暗中,眼睛看不见,耳朵倒是变得灵敏异常。她听到轻轻的脚步声,还听到椅子移开的声音,紧接着她又感受到了一阵风,仿佛有人坐在了她身边。
她正欲开口问旁边的人是谁,一个磁性的声音先响起:“张嘴。”
“什么?”
许想疑惑,可是下一秒,嘴里就被一个勺子堵上,是玉米沙拉的味道。
“……其实我自己可以。”许想忽然方寸大乱,语无伦次了起来。
“许想,”沈皆宴忽然打断了许想的话,一字一顿道,“你刚刚问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个餐厅吃饭。其实我只是想看清楚而已。”
这么黑的地方要怎么看清楚?
许想不能理解沈皆宴这句话的意思,身旁的男人继续道:“我只是想看清楚你而已。”
许想内心一颤,如果此时开着灯,一定会发现她耳根红透,脸色慌张到无处遁形。
还好这里黑洞洞的让人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可是许想的呼吸声还是暴露了她很紧张。
沈皆宴又道:“黑暗中,所有的感觉会被放大,但又是如此真实。”
“许想,我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很多故事?而我遗忘了这些事情?”
他有聪明又敏锐的判断力,他可以理性地下定论,但此时他偏偏给自己的感性让位。
对,他对她一见如故,他对她的一切开始在意,关注,上心。甚至她同池骋还有他的父母吃饭的时候,他会有几分愠怒。
很显然,他奇怪地爱上了这个女孩。
他开始觉得可笑,这世上最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一见钟情居然发生了。
“沈总,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许想隐隐咬着牙,微微舒了口气,希望对方没有听到她已经焦虑到紊乱的呼吸声。
“你为什么还要和他见面?”男人话锋一转,忽然问道。
许想总觉得男人的口吻里带着质问的语气,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质问自己啊。
“你说的是池骋?”许想怎么觉得现在这个处境有点像是在黑暗中的严刑拷问,她攥紧手,老实回道:“他希望我给他父母一个交代。”
“交代你和他分手的事情?”
“嗯。”许想声音软软糯糯。
身旁的男人嗤了一声,轻飘飘地反问道:“你是个傻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