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遇置身于任务堂中,脚下的汉白玉地砖光洁如镜,倒映着他略显慌张的身形。此刻,他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额头上却已不知不觉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那汗珠细小而晶莹,在日光石柔和的光线映照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一颗颗细碎的珍珠。
墙壁上,那幅三尺见方的画像在日光石的照耀下,散发出一层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青光。这青光并不强烈,却如鬼魅的幽光般,悄无声息地弥漫在周围的空气中,给整个任务堂增添了几分阴森的氛围。
画中所绘的生物形态怪异,空洞的眼眶里,两团幽绿的磷火诡异地飘动着,犹如来自幽冥地府的鬼火,散发着冰冷而邪恶的气息,仿佛正冷冷地窥视着世间的一切生灵。
“这位师兄,请问这画像是......”李遇极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装作一副不经意间好奇询问的模样,向身旁的执事弟子搭话。
“哦,你说这个?”年轻的执事弟子一边专注地擦拭着登记簿上尚未干透的墨迹,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应道。
“上个月长老亲自把这幅画挂在这里的,据说画里画的是域外天魔的形貌,要是发现有类似魔物的踪迹,必须立刻向宗门禀报,这可不是小事儿!”执事弟子说到最后,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仿佛在强调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李遇听闻此言,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干涩的喉咙发出一声轻微的“咕噜”声。他只感觉嘴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又干又涩,掌心也不知何时已满是黏腻的冷汗。
那汗水不断渗出,顺着他的手掌心缓缓流淌,浸湿了袖口,让他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不适。
三天前在草原上经历的一幕,此刻如汹涌的潮水般,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翻涌。
当时,那可怕的魔物就静静地蹲在十丈外的草窠里,周围的草丛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却无法掩盖那令人胆寒的气息。
就在李遇沉浸在那回忆中时,一只毛茸茸的爪子轻轻地挠了挠他的后腰。原来是小狐狸,此刻它正乖巧地蜷缩在李遇宽大的弟子袍里,蓬松的尾巴晃来晃去。
“你心跳得比被雷劈的兔子还快呢。”小狐狸那灵动俏皮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话语中虽带着一丝调侃,却也难掩对他的关切与担忧。
李遇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狂乱的心跳平复下来。他再也无法忍受这压抑的氛围,迈开脚步,快步走出了任务堂。
暖阳慷慨地洒在他身上,本应带来温暖与舒适,可此刻李遇却只感觉阵阵寒意从心底涌起,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冰冷之手,正顺着他的脊梁缓缓攀爬,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山道两侧的紫竹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声响。平日里,这声音宛如大自然演奏的美妙乐章,能让人心情愉悦、放松。
但此刻,在李遇听来,却仿佛是某种不祥的预兆,每一声沙沙声都像是在他耳边低语,诉说着未知的危险即将降临。
忽然,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前方的青石阶上,在晨雾的笼罩下,一个紫色云纹道袍的下摆若隐若现。那道袍的颜色暗沉深邃,宛如夜幕中的黑洞,吞噬着周围的光线,与周围明媚的春光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格格不入,透着一股阴森压抑的气息。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从那道袍中散发出来,紧紧地揪住李遇的心脏。
“回来了。”一个沙哑而干涩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仿佛是从幽深的古墓中传出的恶鬼低语,带着无尽的沧桑与诡异。
何春晏缓缓转过身,他那原本就枯瘦的脸颊此刻凹陷得如同骷髅一般,皮肤紧紧地贴在骨头上,毫无血色,仿佛一层薄薄的纸,随时都会被风吹破。浑浊的眼珠在深陷的眼窝里缓慢地转动着,每一次转动都伴随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迟缓,仿佛是一具被操控的傀儡。
“随为师过来。”何春晏的语气平淡却又不容置疑,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威严,压得李遇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青冥洞。
洞府内,万年玄冰散发着幽幽蓝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一个冰冷的蓝色世界。那蓝光清冷而孤寂,仿佛承载着岁月的无尽沧桑。李遇默默地跪坐在蒲团上,双眼盯着前方。
何春晏坐在茶案对面,枯枝般的手指在茶案上有节奏地敲打着,发出一连串诡异的声响。那节奏毫无规律可言,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韵律,一下下敲击在李遇的心头,让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随着这奇怪的节奏加快。
何春晏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个徒弟,表面上神色还算平静,可内心却如同一窝乱麻,又似有百爪挠心一般煎熬难耐。
他的双眼微微眯起,眼底深处闪烁着贪婪与急切的光芒,恨不得此刻就将李遇身上隐藏的秘密一股脑儿地全部挖出来。
迷雾山呀!那可是数万年以来,从来没人能进去的禁地,李遇就那么轻轻松松的走了进去。
然而,尽管内心欲望翻涌,他却不敢有丝毫僭越之举,因为他绝不敢违背焚天魔将大人的命令。焚天魔将在他们这群被天魔寄生的人心中,犹如至高无上的存在,其命令如同不可违抗的天条。
李遇对于域外天魔而言,是能否顺利进入“纹虚秘境”的关键人物。何春晏即便心急如焚,也只能强忍着内心的冲动,将这份渴望深深地埋藏起来。
沉默片刻后,何春晏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而关切:“你现在已经是炼气十层了,为师对你寄予厚望啊。为师希望你能在两个月内修炼到炼气大圆满,半年内准备冲击筑基境界。
只有你筑基成功,进入纹虚秘境之后才能拥有更多自保的能力。毕竟那秘境之中危险重重,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说着,他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储物袋,递向李遇道:
“这是给你的修炼资源,里面有不少珍贵的丹药和法宝,你可千万不能懈怠啊。”
李遇心中对何春晏的这番说辞充满了怀疑和警惕,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反而装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他连忙双手接过储物袋,微微躬身,语气诚恳地说道:
“多谢师父栽培,徒儿定当全力以赴,不负师父的期望。”他低垂着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心中暗自思索着何春晏此举的真正目的,以及这所谓的修炼资源背后是否隐藏着什么阴谋。“
这次历练...可遇到什么怪事?”何春晏突然凑近,暗红色的舌尖缓缓舔过开裂的嘴唇,那动作犹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充满了诡异和危险的气息。
李遇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他领口下隐约有黑色纹路在皮肤下游走。那些纹路蜿蜒曲折,如同一条条黑色的小蛇,正贪婪地在皮肤下蠕动,宛如活物一般,散发着令人胆寒的邪恶气息。
“回禀师父,没有什么怪事”李遇强装镇定,恭敬地垂下头,试图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与不安。
当李遇匆匆赶回洞府时,夕阳已然悬在天际边缘,如同一轮摇摇欲坠的火球,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却又带着几分凄美和压抑的橙红色。余晖透过斑驳的树叶缝隙,洒在洞府周围的小径上,形成一片片光影交错的图案。
李遇无心欣赏这美景,反手迅速而熟练地启动了洞府的三十六道禁制。随着一道道灵力光芒闪烁,禁制法阵缓缓启动,发出柔和而坚韧的光芒,将洞府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仿佛为其披上了一层坚不可摧的铠甲。
他刚转身准备歇口气,冷不丁差点撞上突然现出人形的小狐狸。此时的小狐狸幻化成一位妙龄少女,那一头银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她的双肩及后背,每一根发丝都闪烁着柔和的光泽,在暮色的映衬下,宛如流动的银色月光。
她那尖尖的耳朵在暮色中轻轻颤动,灵敏地捕捉着周围的每一丝动静,仿佛是精巧的感应器。少女的眼眸中透着敏锐与警觉,她直视着李遇,语气笃定地说道:
“你师父身上有天魔的味道,比草原上那个更浓。”
“怎么可能!”李遇听闻此言,下意识地大声吼了出来,情绪激动得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
“青云宗有护山大阵,那可是集合了历代先辈心血,威力强大无比的存在。而且元婴长老们每日都会巡查,守护着宗门的安全。在这样严密的防护之下,怎么可能会有天魔潜入,还寄生在师父身上?”
李遇的虽然很疑惑,但他对于小狐狸的话还是相信的,毕竟小狐狸没有任何理由骗他。
“你以为天魔只会硬闯?”小狐狸不屑地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幽光。她微微抬起手,指尖瞬间燃起一团幽蓝的狐火。狐火跳跃闪烁,散发着神秘而寒冷的气息,将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蓝色。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什么是夺舍!”小狐狸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锐利的刀子,直直地刺进李遇的心里。
小狐狸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击在李遇的心头。
李遇脑海中,陆虎的身影如鬼魅般忽然浮现。陆虎那憨厚朴实的面容、充满信任的目光,以及两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此刻都无比清晰地在他眼前一一闪过。
“难道说,当年黄陆洼的村民真的是被域外天魔所害?”
李遇喃喃自语,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他的眼神中满是困惑与不安,仿佛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谜团之中。
当年黄陆洼那惨绝人寰的一幕,一直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如今回想起那些无辜村民的悲惨遭遇,他的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悲愤与怜悯。
“如果何春晏这种元婴期修士都会被夺舍……”李遇的声音微微颤抖,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恐惧。
元婴期,那是站在修仙界金字塔顶端的强大存在,拥有着超凡的实力和无尽的寿命。连这样的强者都无法抵御域外天魔的入侵,被无情地夺舍控制,沦为行尸走肉般的傀儡,那这方看似平静祥和的世界,究竟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危险?
“那这方世界中,到底该还有多少修士是真正的人类?”这个念头如同一把尖锐的匕首,狠狠地刺痛了李遇的心。
他仿佛看到在这繁华热闹的修仙世界背后,隐藏着无数双邪恶的眼睛,正窥视着每一个角落。
那些平日里与自己一同修炼、并肩作战的同门师兄弟,那些在修仙界中声名远扬的前辈高人,他们的笑容背后,是否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是否早已被域外天魔侵蚀,成为了操控在邪恶势力手中的工具?
李遇越想越觉得恐惧,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摇摇头,试图摆脱这些可怕的想法。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因为每深入思考一分,心中的恐惧就增加一分。这个世界的真相,似乎远比他想象的要残酷和复杂得多。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强大起来,才能在这个充满危机的世界中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