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恍若死物的肢体，标本在这瞬间仿佛全都活了过来。
无数的手指、触须、头颅、勾爪撞击着培养皿，从内部传来一阵阵让人不寒而栗的闷响。
李如意吓得六神无主，双眼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惊呼一声便捂着头蹲在地上，却发现地上不知从哪儿爬来一颗眼球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凶狠的目光直接让她晕厥在地。
“如意！”
坐倒在地的张天一艰难的向着李如意移动，却被身后突兀响起的玻璃碎裂声吸引。
转头就看见一个巨大的培养皿中，一个被完全剥了皮和部分肌肉的头颅正猛烈的撞击着器皿。
脑浆迸射，眼珠垂落在外也丝毫不惧。
裂缝迅速蔓延，培养皿中的液体已经随着裂缝流淌，要不了几秒，这颗骇人的头颅就要冲破牢笼。
张天一被这一幕惊得丢了魂，竟然愣愣的望着那颗头颅，再没有半点动静。
“杨烁之，你快停手……”
张广学已经看出来这些东西都是冲着手术台上的杨烁之而来，怒吼着让杨烁之停止手上的动作。
但杨烁之已然手起刀落，沿着肢体结合部位的细线，将那具“龙”尸分割。
每一刀都会带走“龙”尸体上的一个部件。
而这些部件在张广学的眼皮子底下迅速变得充盈、饱满，甚至流出来的血液都是鲜艳的红色。
张广学忘了自己想要阻止杨烁之的初衷，盯着这些像是盛放在橱柜里的新鲜食材怔怔的出神。
骆驼头、蛇身、鹰爪、鹿茸。
一个个他熟知的尸块摆在他的眼前，却发生了他根本无法想象的诡异。
当一条仍在不断抽搐的鱼尾最终摆在他的面前时，他已经无法用正常人的思维来评价杨烁之的举动。
那是只有完全疯狂的人，住在精神病院里的患者才能干出来的事情，而这也宣告着，他的世界关完全崩塌。
在杨烁之肢解完成的那一刻，培养皿中所有的尸块一同恢复了沉寂，那些离开了培养皿的则迅速腐败，散发出一股让人反胃的恶臭。
最终，整个石室一片狼藉。
此刻，张广学突然有点羡慕被吓晕的李如意和完全陷入沉睡的黄立，因为他俩不必面对这般离奇的场景。
“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张广学望向杨烁之，想从这个镇定甚至看起来有些冷血的人口中得到答案。
但杨烁之抹掉脸颊上被溅到的血液时却淡定的回复了三个字：
不知道！
这个答案张广学不能接受。
杨烁之确实不知道。
他想要将这具遗体分割，完全是出于一个医生的好奇心，一个医道狂热者不自觉的行为。
就像小时候拿到玩具的时候，很多孩子也会想拆开玩具坚硬的表面去看玩具的内部构造。
不过龙尸跟杨烁之想的一样，是被缝合的，只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骇人的场面，他心里也没数。
简短的解释过后，他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叫醒了黄立，拉起了李如意，最后又用针灸让张天一回了神。
而当几人扒开海浪一般的虫尸，回到地面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找到了自己藏起来的凤椅和凤袍，然后跟黄立一起伪装成卖山货的，背着个大竹筐就上了火车。
李如意几人则是本色出演，当起了游玩归家的旅人。
虽然同行，却不同桌！
一上车，黄立便将竹篓堆叠在墙角，两人围着竹篓，点起了旱烟！
这是在私塾搜刮的，算不上什么物件，但却给两人的身份提供了足够的掩饰。
在来车站的路上，几人看到了路边的遗骨，虽然皮肉吞噬殆尽，但散落在地的黄褐色软毛却让杨烁之心生警惕。
瑞赫定虽然如约带走了他的所得，但心中却对凤衣凤袍念念不忘，如今安排的暗哨被虫浪害了性命，断了联络，心头肯定是万分焦急。
但杨烁之却丝毫不慌，同黄立两人拍着膝盖，抽着旱烟，嘴里唱着坊间小曲，粗俗且市侩，同那些倒卖山货的猎人几乎没什么两样。
非要说有什么不同，也只有腰杆子别着的两把枪，一把是自己带的，另一把则是从葬身虫浪的两个人尸体上搜刮的。
自己的没有子弹，但搜刮来的两把里却是满满当当，甚至还有多出来的两个弹夹。
杨烁之黄立两人分了分，就收下了瑞赫定的这份大礼。
“烁之，我寻思着，这个鬼地方的东西，好像跟沙洲的藩王墓有点联系，你看那玻璃罐里的液体，不就跟那水池里的一样？”
火车走了大半日，小曲儿也唱腻了，黄立便开始琢磨起这段时间的经历。
仔细想想，他也发现有很多点都能跟藩王墓中的见闻联系起来。
杨烁之在藩王墓里下过水，自然是对那种液体神奇的效用印象深刻。
“确实一样，一点福尔马林的味道都没有。
不过我从藩王笔记里读到过很多，他所拥有的那些东西，很多都来自昆仑鬼市，你能在鬼市附近发现也不奇怪。”
“害，跟你唠嗑怎么这么费尽，整天不奇怪，一般般，也不知道伊丽莎白怎么就瞎了眼会看上你，可怜我的白眼狼……”
说到白眼狼，杨烁之还真有点想它，只是当时它被香囊迷了魂，不然这一路有它在，乐趣也会多不少。
杨烁之想抽一口旱烟缅怀白眼狼，却发现烟丝已经烧没了，便拿起锅头在木质的窗沿敲了敲，想要取出里面的烟灰。
可一阵异响却让杨烁之呆立当场，待那声音过去，杨烁之才扭头看向黄立，却发现黄立的眼睛里同样闪过一丝惊诧！
两人紧张的望向窗外，希望只是虚惊一场，但无数虫足在铁皮夹层里奔腾的声音却掩过嘈杂，直接钻进了两人的耳朵。
虫浪——在火车上！
仿佛是为了印证两人的猜想，诡异的虫鸣从四面八方传来。
两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背上东西赶快跑。
而在两人背上背篓的那一刻，无数肢体怪异的毒虫像液体一样从顶部的通风口倾泻而下，撕咬着能看见所有活物！
惨叫声不绝于耳，但两人却一刻不停的迎着虫浪径直穿过车间向着车头狂奔。
“去找李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