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知礼不如知耻
虾羡鱼2025-07-28 18:072,082

  院墙外传来犬吠,许金水袖中拳头攥得发白。他想起杜玉陪嫁箱笼里的蜀锦,突然觉得杭绸格外刺眼。檐下铁马叮咚,惊起夜枭掠过残月。

  油灯芯子"啪"地爆出朵灯花,许丙寅的粗布袖口蹭到灯油,晕开片暗渍。许辛酉抱臂倚在漏风的门板上,月光从破洞钻进屋,在他皂靴前织了张银网。

  "你们娘竟这般苛待......"许金水官袍上的云雁补子在烛火里扑棱,话音被许辛酉的冷笑截断。

  "苛待?"少年指尖划过炕沿裂缝,"那年腊月二十八,娘当掉陪嫁银镯子买米,三九天的河冰凿得比铁还硬。"他忽然扯开衣襟,锁骨下蜈蚣似的疤泛着暗红,"这疤是替大哥挡的柴刀——那年催债的差点剁了他手指头。"

  许丙寅突然抓起案上冷透的窝头,黢黑的杂面碎屑簌簌掉落:"就这,还是娘省了三顿攒的。"他喉咙滚了滚,想起顾二喜过门时藏在袖中的半个白馍。

  许金水袖中拳头攥得官绦直颤:"我分明置办了二十亩水田......"

  "水田?"许辛酉踹翻瘸腿条凳,"早被大伯骗去抵赌债了!"惊起梁上夜枭振翅,扑棱棱撞碎窗外残月。

  许丙寅突然揪住父亲官袍前襟,粗粝指节蹭过织金云纹:"那年我跟大哥跪在县衙三天三夜,你那个好岳父连碗凉水都不给!"他眼眶通红,像极了那年饿急的狼崽子。

  许金水袖中玉佩"当啷"落地,碎成三瓣。许辛酉弯腰拾起玉片,对着烛火照见里头絮状杂质:"爹当年中秀才收的礼,够买三百个这样的破玉。"他突然扬手,玉片划破窗纸没入夜色。

  "读书?"少年从炕洞掏出半本《论语》,书页黏着鼠尿结成的冰碴,"娘说爹最爱读书人,可三九天的墨砚冻得比石头硬。"他指尖抚过扉页"许金水"三字,洇开的墨迹像干涸的血。

  院外传来犬吠,许丙寅突然拽住弟弟:"三弟,别说了......"

  "为何不说?"许辛酉甩开兄长,官靴碾碎满地月光,"爹想知道娘有多凶?"他猛地掀开炕席,露出半截生锈的柴刀,"去年腊八,娘举着这刀追了催债的二里地。"

  许金水官帽歪斜,额角冷汗浸湿了乌纱。他突然瞥见墙角竹篓里的新麦——这分明是今年刚收的......

  "看什么看?"许辛酉踢翻竹篓,金灿灿的麦粒滚到父亲脚边,"国公爷送的麦种,亩产四百斤。"他忽然笑了,露出森森白牙,"爹当年置办的水田,亩产不过百斤。"

  更鼓声穿透窗纸,许丙寅突然推搡着父亲往门外去:"你走!我们......"话音未落,怀中掉落个油纸包,桂花香混着霉味散开——是许金水带来的点心。

  许辛酉捡起块糕饼,掰开露出泛绿的馅料:"爹可知这是什么?"他指尖沾了点凑到灯下,"去年中秋娘做的桂花糕,蝉衣舍不得吃,藏在梁上招了老鼠。"

  许金水官袍下摆扫过门槛,沾了夜露的麦粒黏在靴底。他回头望见两个儿子剪影印在窗纸上,一个佝偻如老农,一个挺拔似青松。檐下铁马"叮当"作响,惊飞了偷食的夜枭。

  油灯芯子"啪"地爆出朵灯花,许丙寅捧着银帽的手微微发颤。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得帽檐十二颗银铃泛着冷光。顾二喜的粗布袖口扫过炕沿,带起阵霉味:"这物件够换三石新麦。"

  许辛酉倚在门框上,指尖摩挲着玉佩螭龙纹:"爹说这是蓝田玉。"他突然嗤笑,将玉佩抛向半空又接住,"长安城玉器铺里,这样的边角料都论筐卖。"

  许金水官袍上的沉水香在狭小土屋里格外刺鼻:"辛酉若中举......"

  "中举如何?"少年突然打断,油灯将他侧脸投在斑驳土墙上,"像爹这般当个活死人?"他指尖划过《论语》扉页蛀洞,"娘当掉金簪赎这书时,您正搂着新妇喝合卺酒吧?"

  许丙寅突然将银帽塞进炕柜最底层,粗粝指节蹭破虎口:"三弟!"他嗓门震得梁上灰簌簌掉落,"娘说读书人要知礼......"

  "知礼不如知耻。"许辛酉甩开兄长的手,玉佩"当啷"砸在青砖缝里。月光照着玉面裂痕,像道蜿蜒的血口子。

  顾二喜突然掀帘进来,腕间银镯撞出清响:"当家的,娘屋后那丛夜来香该施肥了。"她故意将粪勺往门边一靠,熏得许金水官袖掩鼻。

  许丙寅会意,抄起粪勺就往外蹿:"爹您坐会儿,俺去......"

  "不必!"许金水霍然起身,官袍下摆扫落茶盏。褐黄茶汤在砖缝里蜿蜒成溪,倒映着窗外残月如钩。

  顾二喜蹲身收拾碎瓷,突然"哎哟"轻呼。血珠从指尖渗出,在碎瓷片上滚成朱砂痣。许丙寅慌得扔了粪勺,粗布衣襟撕下条布带:"疼不?"

  "比不得娘心口疼。"顾二喜瞥向呆立的许金水,"那年大雪封山,娘抱着发热的辛酉跪在医馆前,碎瓷扎进膝盖都没觉着疼。"她腕上银镯突然滑落,露出圈淡白疤痕——正是当年当铺火钳烫的印记。

  许辛酉突然踹翻瘸腿条凳,惊得夜枭扑棱棱撞窗。他抓起玉佩要往窗外扔,却被许丙寅熊抱住:"使不得!这能换二十斤白面!"

  "二十斤白面?"少年笑得肩头直颤,"爹可知娘为给我凑束脩,连裹脚布都当了?"他猛地扯开衣襟,锁骨下蜈蚣疤狰狞可怖,"那年催债的柴刀,离这儿只差半寸!"

  许金水官帽微颤,额角冷汗浸透乌纱。他突然瞥见墙角竹篓里的新麦,金灿灿的穗头刺得眼疼——这分明是国公爷送的良种。

  更鼓声穿透雾气传来,顾二喜突然吹熄油灯。月光如水漫进窗棂,照着许金水仓皇离去的背影。官袍下摆沾满夜露,每一步都踩碎满地银霜。

  许丙寅摸着黑将银帽塞给媳妇:"明儿找屠夫换成猪崽。"他掌心老茧蹭过银铃,惊觉内侧刻着小小"杜"字,"嘿!这物件怕是新妇压箱底的!"

  西厢房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许辛酉立在月光里,脚下躺着那枚蓝田玉。螭龙首碎成三瓣,在青砖上泛着冷光,像极了那年娘当掉的陪嫁玉镯。

继续阅读:第55章 充大尾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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