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楠心慌手抖,哪里敢说‘不行’可她又不想让知非失望,支支吾吾地说:“……你让我再想想。”
知非一听就知道她打了退堂鼓,没再逼她,冲着高宇说,“高警长,请立即搭一个临时帐篷出来,我们要对产妇进行剖宫产手术,越快越好。”
高宇:“马上办!”
高宇办去了。
知非瞥了一眼周围的人群,用英语问:“哪位是产妇家属?”
人群里静了几秒钟,一名二十来的青年人吊儿郎当地走了出来,梗着脖子指了指自己,看起来不是什么善茬。
知非简单介绍了一下产妇的情况之后,例行询问:“病人有没有基础疾病?”
家属翻了翻眼,摊了摊手,反问:“什么?你是医生,你来问我?”
知非换了个问法:“产妇孕期有没有异常情况,或者生过什么疾病?”
家属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睛里尽是无所谓:“what?”
知非:“我再问一遍,产妇有没有基础疾病?孕期有没有异常情况?或者生过什么疾病,请你认认真真回答我的问题。”
家属觉得可笑:“这和生孩子有什么关系?”
知非不同他废话:“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手术中遇到意外,请问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对方扯起嘴角:“whocare?”
或许是职业的关系,或者同为女性的关系,知非对他的回答近乎愤怒,但她忍住了。
张潜没忍住,替产妇抱打不平:“你是家属,你妻子有没有基础疾病你会不知道?”
家属没说话,一脸的不逊地看着张潜,突然用中文吼了句:“你想咋地?”
“……原来你会中文啊,好,那我咱们就来掰扯掰扯。”张潜摩拳擦掌,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那人看张潜来劲了,胸脯一挺撞过了过去,把张潜的撞的直往后退,对方一边撞一边吼:“你想咋地?你想咋地?你想咋地……”
来来回回就这一句。
张潜无语死了,敢情就会这一句,这回秀才遇了上兵,有理说不清了:“你,你你……”
“你想咋地,你想咋地……”
夏楠将他扯到一边,小声解释道:“算了张潜,非洲女人跟我们亚洲女人的身体结构不一样,她们天生盆骨很大,生孩子很容易,难产很少,剖腹产更是罕见,正常情况下,很多女人甚至都不需要去医院,在家就把孩子生了,还有的是在去医院的路上把孩子生了下来,等到了医院,医生也就是给孩子消个毒,在他们这里,女人生孩子那是比母鸡下蛋还容易的事情。”
夏楠说完,张潜就没再理论了,道理他懂,刚才一时没搂住火。
知非没有说话,她心里不好受,因为人群在她刚刚说完之后,开始议论:
“生孩子像喝水一样的简单”
“生孩子就像吃饭一样容易”
“医生小题大做……”
容易这两个字听起来叫知非不怎么舒服。
“作为家属,你有权利知道产妇目前的状况,我必须告诉你,产妇目前的情况非常危险,孩子有可能发生窒息,需要马上进行剖宫产。”
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众人不可思议地看了看知非,又看了看地上的产妇,然后互相看,全都是愕然。
知非来不及解释,高宇在喊:“知医生帐篷搭好了。”
知非:“把产妇送进去。”
很快,产妇被送了进去。
知非转身正要进帐篷。
“站住。”家属突然大喝了一声。
知非停下脚步,回身看着他,说:“有什么事,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你刚刚说我女人有危险?孩子有可能会死?”
“没错。”
家属突然大骂了一声:“混蛋,你算什么医生?接生孩子都不会。”一边骂一边伸手扯了知非一下,知非被他扯了个踉跄。
一条人影瞬间窜了过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是修羽。
他刚刚赶到,声音有些重:“别动她。”
家属手腕被钳住,疼的‘哎呦哎呦’直叫唤,周围人发现来的是维和军人,有点怵,不敢轻举妄动。
修羽:“她是医生你是医生?她懂还是你懂?”
对方没说话,修羽一用力,对方龇牙咧嘴地说:“她……她是医生,她懂。”
修羽望了知非一眼,知非没说话,快步进了帐篷。
夏楠马上也跟了进去。
修羽看着她们进了帐篷,才说:“老实待着,别添乱听到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
修羽松开手,男人悻悻地退到了一边,敢怒不敢言地背着他骂了句脏话。
修羽懒得搭理他,抱着抢,站到了帐篷的出口处。
——
知非进了帐篷,发现夏楠跟了进来,以为她想通过了,很高兴,将手术刀往她面前一递,说:“你才是妇产科的医生,手术你来做比我合适,我给你做助手。”
夏楠原本是想给知非做助手,可想没到知非上来就把手术刀递给了自己,她底气不足,自然就很犹豫。
知非快速完成了手术前的准备工作,见夏楠还在发愣,提醒道:“夏大夫,开始手术吧。”
头一回听知非严肃地叫自己’夏大夫’,夏楠更紧张了,可到了这一刻,也只能逼着自己冷静,深吸一口气,准备手术,手术前她习惯地去看监视仪,然而,当她没意识到没有监视仪时,真的慌了,额头上瞬间起了一层的汗。
知非一直盯着她,发现状态不对,马上道:“夏大夫,你要相信自己有能力顺利完成这台手术。”
夏楠一点信心都没有,知非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知非鼓励道:”不要慌,你现在只需想你是经验丰富的妇产科医生,你有这个能力,你一定行,就当成一台普通手术。”
夏楠哪来的自信?握着手术刀的手都在颤抖。
知非继续引导她:“闭上眼睛深呼吸。”
夏楠按照知非说的做了,结果反而越想放松越紧张,信念瞬间就崩塌了:“对不起非非,我根本做不到。”
知非毫不犹豫地起身,换到主刀的位置,一伸手:“手术刀给我,你给我做助手。”
……
帐篷外围着很多人,维和警察在帐篷周围拉出了警戒线;探照灯下,营地里到处都是人,吵吵嚷嚷。
修羽站在帐篷门口处,站的笔直,周围再乱都打扰不到他,他只有一个信念,今夜无论发生什么事,他要保护好她。
刚才听说知非主刀无麻剖宫产的时候,他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这种环境下做这样一场手术,风险有多大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这个女人啊,就是胆子太大。
莽撞!
可他……偏偏就是她喜欢这种敢于人先,敬畏生命的精神。
他挑挑眉。
第一次见她时,她坐在防弹车的后座上,冷静、自恃,光看片子出结果,给他的感觉是狂妄,后来才知道她是艺高人胆大,来扎维亚一个月,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
关于她的‘事迹’他在饭桌上听马丁在讲过,说她在民大附属医院,连柳主任的病人都敢抢……顿时他就被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给吸引了。
可这里是难民营,周围全是日朗县的人,这些人与尔东县的人干过几架,吃了亏,正憋着一肚子的火,万一手术中出现什么意外,保不齐会不会把火撒到主刀的知非身上。
保护好她,必须的必!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