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小胖子静静的听着路远诉说着，直到最后一句话。
“然后呢？”他问。
“然后？等我自己能出去找吃的之后，我娘的好姐妹就不管我了，她给我起名叫路远。听说后来反倒是遇到一个喜欢她的修士，就离开古皇阁嫁了。”
又是沉默了片刻，路远接着说道：“我蛮感谢她的，真的。那样的日子，还带着一个别人的孩子本来就不好过，能把我养起来已经不容易了。”
“很不错啦。”
小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路远像是受惊的鸵鸟一样微微一颤。
“真的不算是什么事儿。”
小胖子盯着脚尖，斟酌着语言。
言语从来都不算他擅长的，如果牧哥需要他破口大骂的话他倒是能做的蛮不错。
“我和牧哥认识的时候都比你惨多了，死人堆里捡食物遇到的。你再惨也没吃过人肉不是？”小胖子笑，不算那种悲哀的笑容，而是再简单不过，像是说昨日吃了一个鸡腿一样的笑容。
“人肉？”
原本沉静在回忆之中的路远这次真的是猛然一颤，被吓了一跳。
他今天才第一次杀人，吃人肉这种事情，这辈子想都不会想啊！
难道，难道牧哥和小胖子吃过？！
“额，我们也没吃过，牧哥比较厉害。”
小胖子尴尬一笑。
他们真没吃过，但看到很多人吃过。
他很饿很饿的时候也想吃，但牧哥总是告诉他再等等，再等等。
牧哥说那是他们作为人的最后一条底线。
人么？
他不觉得那个时候的他们像是人。
最饿的时候漫天都是旋转着的，头晕眼花，连血液的血腥味都像是散发着香气的佳肴。
其实都是肉嘛，干嘛要分那么多呢？
但没办法，谁让他遇到了牧哥呢。
牧哥说别吃，那他就不吃，忍着。
他们杀的人很多的，可能是为了口吃的，为了食物——那些人原本可以成为食物，不用去生死厮杀的。
很多时候他们拿到食物也会被人围攻，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啊，人肉也是肉。
但牧哥就是不让他吃。
再后来死了好多好多的人，吃的东西也就多了。
小胖子心中对于没有苏牧不让他吃人肉的怨念了——刚开始是持续很长时间怨念的。
现在想想，蛮好笑的。
那个时候两个孩子，连明天都不一定能见得到，还一口一个你敢吃我就先杀了你吃掉。
他还真的就被吓到了。
他也见过苏牧饿的直咬牙的模样的啊！
后来他就明白那真的是最后一道防线。
那些吃过人肉的人，再也没有了同伴。
同伴对他们的意义，大概就是最后时刻的口粮。
在蛮荒只有他们两个异类，奴隶之中显得略有些格格不入。
在那种地方，谁敢把后背交给别人呢？
他们可以！
牧哥在人前极少极少说话，后来入了执事们的眼睛，话就更少了，只有面对食物的时候露出渴求，那些执事们就会带着伪善的笑意给他多一点点，让他更加卖力。
他们就这么活下来了。
三年蛮荒，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再也不用为食物发愁，不用每天打生打死，不用面对汹涌而来的，毫无根由的厮杀和险境。
他没什么上进心，这辈子跟在苏牧后面就够了。
跟不动也没关系嘛，牧哥肯定不会不要他的啊！
等到牧哥天下第一，他就是天下第二！
什么时候牧哥不想做天下第一了，过来找他，无论何时他都能准备好美酒佳肴，说不定还有几个大胖小子围着牧哥喊伯伯呢！
“反正，反正这不算什么的。”
小胖子回想着蛮荒内的事情，但也只是一闪即逝。
这些事情是没办法说出来的，苏牧告诫过他千万千万不要说自己来自蛮荒。
“牧哥和你是不是来自东荒啊？”
路远略有迟疑的问道。
“嗯？”
刹那间小胖子眼神凌厉了起来，先前那虚浮无力的小胖猪化作威猛的野兽。
“东荒......东荒号称修士绝地，不过里面还是有一些修士的，但实力都很弱，是凡人的国度，没几个修士愿意过去。”
“而且那里经常大战，听说经常死很多人，是被诅咒的地方。越是修为高深的修士越不愿意临近。当然偶尔也会蹦出来一些怪物。”
见到小胖子这么大的反应，路远小心翼翼的说道。
“嗯。反正就是每天都要和很多人玩命，还要防备别人偷袭。睡觉的时候惊醒几十次都是常事。要不是后来有牧哥我大概是活不下去的。”
小胖子笑。
东荒么？
嗯没错，他们就是来自东荒。
“啊......那是真的很可怕。”
路远点了点头。
他明白小胖子话里的意思了，他的这些还真的不算是什么事儿。
这种东西又不是他能决定的，和他们比，他已经足够幸运了。
小胖子大概是想安慰他吧，但显然不知道怎么安慰，也不会安慰。
只能告诉他他们比他惨多了，这样他就不能算是惨了。
真是好奇怪的安慰啊......
但路远心中暖暖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试图安慰他呢。
可惜是个男的，还是一个胖子！
还好小胖子不知道路远的思绪飞到了哪里，不然铁定要揍他一顿。
“好了好了，不扯这些了。”
小胖子摆了摆手，“滚去你的石床上去，明天继续转，老子就不信抓不住机缘。从今以后我看谁还敢不长眼的惹咱们！”
小胖子霸气的挥手，毫无狐假虎威的自觉。
“得嘞！”
路远利索下床，吹灭那宛若萤火虫般的烛光，四周一片黑暗。
但黑暗之中，某种温暖却是吹之不灭。
总有人不在乎你的来历你的身世——本身就没有什么错误嘛，这又不是自己能够选的。
再说他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杀人也是因为对方想杀他的。
这样就很好了。
黑暗之中，片刻的时间小胖子的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他今天喝了不少酒，也蛮累的了，又不曾用灵力催化，听他扯这么多也不容易。
一定要快些找到机缘啊！
虽然自己没什么用，但对古皇阁外围还是很熟的！
路远心中给自己打气。
他不能一直没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