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捧着太太的早点,往画室里去。
穿过这长长的回廊九曲,一路上小雨淅淅沥沥,我鞋边也沾了湿泥。池塘里的鸳鸯,素来在大富的人家里娇养惯的,当然懒待动,睡在那叶子底下仿佛一对鸭子。外头战火连天,它们倒是悠闲的很。
山城这季节最是多雨。洗过的床单被子,绝是晾不干的,都得放炉火边烤了。按我从前的习性,这雨天必得穿着清爽,与娘亲到街头去卖伞。我们自己做的伞,花纹样式都是阿娘亲手绘的。偏是来了余家,穿的戴的,都繁琐讲究,精致得来,却抵不得一丝风雨。
正想着,忽见前面有人从画室里出来,穿得一身墨色的雨衣。
太太又约了什么人,真是天晓得。
也就是老爷愿意随着她,太太哪里懂什么画,不过是看见陈家姨太开了画展,她们在交际场上,是久有的对手,唱戏玩票要对台,摆个茶点要场面,这陈家姨太描了几道颜色就找了一帮子画家作陪叫好,太太岂甘寂寞。
说起太太,她的来历也是颇有些说头。
入门那天,曾有相士说过,这是大凶的命。偏偏呢,却是大富大贵了……
池子里,鸳鸯忽而聒噪地喊了一声。
一声接一声的,我不由回过神来。
也是这时,只觉鞋底湿意更重。
我低头看去,却发现鞋上绣样不知何时,竟沾染了一点杂色——
竟是腥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