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午夜梦回，父皇被挂在城墙上的头颅，母后病入膏肓的容颜，还有那些被杀死的兄弟姐妹。血流成河，尸体遍野，所有的一切，就像一根打磨的越发尖锐的毒针，一下下的深深刺进她的血骨里。
她生而复仇，这就是她活下来的目的。
“阿姐……”佟凌青面色一白，握紧了手中的绣品。
佟凌萱看见从窗户口飞进来的白影，双眸一沉。
她从鸽子腿上取下纸条，顺道抓了一把谷子洒到地上，信鸽扑闪着翅膀，闷头撅着屁股吃起来。
缓缓展开纸条，望着裴光元的笔迹，佟凌萱细眉蹙起来。
这裴光元要见她，好似有急事般，约她今日酉时见面。
“阿姐，在看什么呢？”
佟凌萱立刻把纸条收起来，塞进袖口，对身后的人一笑：“青儿，我下午出去一趟，晚上裴光霁会来吗？”
若是裴光霁来，看不见李贵人身边的贴身宫女，恐怕会起疑的。
佟凌青摇摇头，水眸划过一抹失落：“阿姐，皇上已经许久未来我这了。听外面的人说，皇上夜夜宿在瑶光阁，那丽妃深得他的宠爱。”
佟凌萱放下心来，整理了些东西，把裤脚用绳子系上，匕首等一些防身的东西全都带上。她每次见裴光元都这样，裴光元这人生性多疑，而且做事心狠手辣。他们虽明着合作，但关系就像一根紧绷的弦，说断就断。
况且，裴光元手中有了纳兰丽这颗忠诚的棋子，而她和小妹的存在，就没那么重要了。裴光元会不会舍弃她们？会不会对她们不利，而永绝后患呢？
见佟凌青还在失神，一直喃喃着“丽妃”，佟凌萱道：“青儿，这裴光霁诡计多端，你想想纳兰丽的身份，她背后有什么？”
“纳兰德啊，大玥国的将军是她的父亲。”佟凌青满脸困惑。
“这只是其一，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纳兰明慧，当今的太后是她的姑姑。皇上对纳兰丽好，是不是做给太后看的呢！”佟凌萱双眸一眯，这裴光霁还真是个天生的戏子，最善伪装和欺骗人心。
“难道……难道阿姐的意思是，皇上明着宠爱丽妃，也不过是做戏罢了。”佟凌青心中忽的冒出一丝欣喜。原来是误会他了，原来如此。
“不错。”佟凌萱瞥见异常兴奋的小妹，皱了皱眉头。
她望了望外面灰暗的天空，怕是要有一场暴风雨来袭。
佟凌青从兴奋中回过神来，看见外面的天色，面露担心：“阿姐，你明天再出去吧，怕是待会儿就要下了。”
佟凌萱摇摇头，从墙角拿了把油纸伞，匆匆离去。
距离酉时还有一个时辰，待佟凌萱从密道里钻出来，外面已经下起了豆大的雨点，落在地上，成了一个大大的湿点子。
芳华院，依旧生意兴隆。
她人虽在皇宫，但把芳华院交给了自己的心腹关娘打理，倒是正常运转下来。
佟凌萱回了屋，换了身干净衣衫，在脸上涂抹上浓浓的妆容，从镜子里左右看了看，才算满意的放下水粉口脂。
外面风声呜呜，风力极大，从窗户口望向楼下，路两旁摆放的小摊排车都被风掀翻在地，商贩咒骂着，赶紧去捡滚落到地上的香瓜。
天际，片片乌云滚滚袭来，飞沙走石间，树枝摇曳，有的承受不住风力，枝头尽断。
佟凌萱烦躁的关上窗户，把外面的一切隔绝在外，她望着空落落的卧房，总觉得少点什么。
过了会儿，忽然想起来。
她难得回来一趟，往常只要一进家门，小云总会高兴的过来迎接她，即便她和小云上次吵了架，小云这孩子也是不记仇的。怎的今日到没见他过来？
“春儿？”佟凌萱朝外喊了声。
立刻进来一个双髻丫鬟：“妈妈，何事？”
“云少爷呢？”
那叫春儿的丫鬟一怔，犹豫了下：“大抵是在房间里，奴婢这就去叫小少爷。”
“好，你快去吧！”佟凌萱摆摆手，见春儿出去才要关上门，佟凌萱又赶紧追上来：“我与你一块去！”
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起来，加上狂躁的天气，让佟凌萱脑门冒出了虚汗。她与春儿快步去了小云的房间，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被子掉到地上，桌椅东倒西歪的滚在一边，南面的窗户大开着，被从外面吹进来的强风吹得呼哧呼哧的响。
佟凌萱身子一晃，脸猛地沉下来。
春儿吓得一愣：“小……小少爷呢？我们一早就没看见他，都还以为他待在房间里呢……人人人呢……”
小丫鬟语无伦次的说着，最后跪在地上哭起来。
佟凌萱心里乱极了，她望着外面暗黄的天色，脑中有光影一闪而过。
“裴、光、元！”磨着嘴皮吐出这三个字。
佟凌萱双目一冷，她快速转身往马厩跑去，从后院牵了匹快马，就往城郊的二十里坡赶去。
裴光元为什么会选择荒郊野外，一开始收到纸条的时候，佟凌萱还纳闷，现在倒是明白了。
裴光元想丢弃她这颗棋子，但又知道她的实力，怕栽在她手里，便选择了先下手为强。只是，他怎么知道小云和她的关系？她一直对外宣称，青青姑娘是她的侄女，但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承认过小云的身份。
骑马飞奔上坡头，遍地的蒿草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树枝哗啦啦作响，仿似下一刻就要被劲风吹断。
怒野哀嚎，天昏地暗。
佟凌萱跳下马，她深吸一口气儿，一双凤眸警惕的望着周围，不放过一草一木。
荒无人烟，这二十里坡竟没有半个人影。佟凌萱双眸微眯，并不觉奇怪。
她在明，裴光元在暗，她早感觉到背后，有一道锐利的目光，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其实在进入二十里坡的时候，她就已经成了别人眼中的活靶子！
“大姐——”
坡下传来小云的呼喊。
佟凌萱望过去，一颗歪脖子树下，吊着一个瘦小而又熟悉的身影，在劲风中摇摇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