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涧亭下思远君(十三)
洛之奇2025-07-02 19:144,185

许久,易北问道怎么样,篱落摇摇头,说道:“天雷的戾气太重,她已经受了五十多道,虚弱的身子能够承受完全是靠毅力,我虽已护住她的奇经八脉,却也只是一时,没过多久她便会死去。”

  易北倒吸一口凉气,又问道:“千寒身上的佛印可是你造成的?”

  篱落轻叹一声,“是,已过六年了,想要驱除是不可能的了。”

  “千寒他......”易北为他们两感到惋惜,千寒昨日还和他说,不想复仇了,只想与余馨还有孩子们度过余生,可是,天意弄人,他错误的告知了余馨,无疑是将余馨往死亡方向推,这种间接的伤害,是他一生的恸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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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北回到雪山,千寒在梦中不断叫着余馨,可是余馨却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只是走向大海,最后淹死,他一惊纵身跳了下去,想要去拉她上岸,浪花却始终模糊了他的视线,拼命的往走游去,就是碰不到余馨,最终海浪猛的一拍,他沉入了海底,而在海底,他亲眼见到了余馨伤痕累累,浑身血淋的往下沉。

  “馨儿——”千寒从中惊醒,满头大汗,心脉又疼了起来,最近频频发作,难道大限将至吗?

  易北走了过来,不知要如何跟他说,千寒见到易北只是诧异了片刻,立即下床,嘴里还呢喃着,“馨儿要等急了,我的赶快回去。”

  易北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用回了。”

  千寒手上一顿,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馨儿出事了?”

  易北沉重的说道:“佑辛办成你的模样,去天宫高密说是余馨制造黑水危害五界,天帝大发雷霆,将其抓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天雷,好在篱落救下,但是她已经不行了。”

  千寒像是疯了一般,抓着他一遍又一遍的问道:“你说什么?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易北见他泪花粼粼,跪在他面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以为是你去告状所以我告诉了余馨,余馨万念俱灰......”

  “你说什么?”千寒揪起他的衣领,语气冰冷可怕却又疯狂至极,狠厉的眼里全是泪水,对着他吼道:“她会疯的。”

  易北也知道这件事闹得很大,但是他除了说对不起也不能做什么,更不能挽回事实,“对不起,你要我怎样都行。”

  千寒一拳揍在他的脸上,易北没有还手忍受的,正要揍第二拳时心口一痛,那里快要裂成两半,很痛,很痛。即便在坚定的人也亦会*的时候,在感情面前谁都是弱者,他爱的真实,也爱的疼痛。

  千寒托着沉重的身子来到易北说的地方,这里是她最后待过的地方,那一颗颗桃树,一朵朵桃花不免恍惚的想起那三百年在桃园仙山的日子。

  “吃一颗蟠桃应该不会发现吧。”余馨坐在树枝上贼兮兮的摸上一颗蟠桃,催眠着自己,手中一动,蟠桃被她摘了下来。

  千寒见此笑道,“小心天帝在罚你到别的地方布雨。”

  余馨扬起下巴,说道:“这里方圆百里都是桃树,这么多的蟠桃若不进我的肚子里,那岂不是浪费了,我这是帮天帝一个大忙。”

  说着她剥皮啃了下去,肉甜多汁,眼睛一亮,又啃了好几口,她吃完了似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周边的汁水,又摘了一颗吃了起来,千寒宠溺的看着她,找了个地在树下坐了下来,头顶上忽然被什么东西砸到,一颗桃核滚落在地,他抬头看向余馨,故作埋怨的说道:“你就这么对我的啊。”

  余馨笑嘻嘻的说道:“谁让你坐在树下呢,歪打正着嘛。”

  千寒:“被砸傻了怎么办?”

  余馨犹疑的看了他一眼,“你没那么弱吧。”

  说完手中的桃核随意的一扔,恰巧不巧的砸到他的脑门上,千寒倒地,余馨吓的跃身而下,探了探他脑袋,没什么大碍便放心了,千寒迷糊的醒过来,迷茫的眼神,开口第一句就是:“姑娘,你是?”

  余馨一怔,说道:“我是余馨,不记得了?”

  千寒呆萌的摇摇头,眼里迷茫的凝视着她,余馨慌了,哭丧着脸,道:“完了完了,不会真砸傻了吧。”

  千寒觉得好笑,捏了捏她的小脸,说道:“逗你的,我怎么可能忘了呢。”

  余馨气鼓鼓的一拍他的大腿,“好啊,你敢骗我。”

  “我错了,我错了。”

  千寒见情势不对,转身就跑,余馨在后面追着,喊道:“站住,看我不把你打的满脸桃花开。”

  千寒苦笑的出声,以往的打打闹闹真的很美好,他走进那间小木屋,里面血腥味极重,平轩和喜青的尸体躺在那,千寒快速的跑过去,他们身上血淋淋的,心口的位置都出现一个空洞。

  怎么会这样?谁干的?佑辛?还是天宫的人?

  喜青旁边有一个匣子,他打开一看,里面是两颗心脏,拿起压在地上的一封给易北的信,上面写到:拿去救千寒吧,我不欠他什么了,在龙族有一种重生术,我已经将他们的灵魂收到了锁灵囊里,麻烦你将他们的灵魂放到阵法中,谢谢。余馨留。

  下面一张是讲解阵法的信,千寒只觉得手上的东西很重,拿不住,‘砰——’的一声掉落,里面的心脏跳了两下,眼前滴在上面,血与泪水融洽到一起。

  他怎么能用自己孩子的心呢,怎么能呢?余馨,你当真这么狠杀了他们,你当真要这么一笔勾销?几千年的情义,你说的这么风轻云淡,最后连个漠然的背影都不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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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到了水涧亭,惊奇的发现这里的雪停了,一起又一起的回忆令人心生凄凉,他望着那个凉亭下,往日他们常常在那对弈,可她总是快输时会耍赖的拿回棋子说道,‘不算不算,我落错了,我要下这。’

  而他总是会宠溺的让着她,经常落下错误的棋子让她赢,只是现在那里只有一堆白雪,早已没了那棋盘,也不知这些年她是如何度过的,棋局无人对弈,盼君何时回归,想必就是这样吧。

  他走到桥梁上,那湖里的星萤火莲也不知何时没了光亮,他施法却还是亮不起来,他慌了不停的施法,那可是那光芒再也亮不起来了。

  眼泪夺眶而出,悲痛卷来猎猎寒风,吹在他脸上就像是心中的痛般。

  他按照信上说的,血祭法阵,两人的灵魂放了进去,又将余馨留下龙的血脉倒了进去,法阵强大,他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在继续,但是......他已经对不起他们了,这已经是他最后能为他们做的事了。

  身体已经开始裂开,黑色的血迸发而出,七窍流血,这时易北找到了他,见到这一幕也是惊讶了片刻,走了过去,却被一个屏障挡住,他叫千寒停下,千寒仿佛没听见般,继续血祭。

  “停下,千寒,千寒。”易北想要破除了这屏障,法力进去一点就被吞噬,他惊奇,世间怎么会有这种阵法?

  “砰——”一声巨响,法阵已成,千寒倒了下去,屏障也碎了,易北跑过去接住了他,千寒笑着看那一道光柱,虚弱的说道:“看,轩儿和青儿能够获得新生了,真好。”

  易北骂道,“蠢货。”

  “易北,和师尊说声对不起,徒儿没用走其歪路,请将我逐出师门,还有馨儿,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她,如果她还活着,我会放下一切去弥补她,可我要死了,你就把我葬在那片桃花处吧。”千寒仰望着天空,天空中似乎出现了余馨的笑容,眼泪朦胧的流下。

  易北哭着抱起他,带他到了那边桃花林里,千寒眼泪簌簌的流下,恍惚间,又看到一身红衣,笑容灿烂的余馨,他朝着她伸出手,笑道,“桃花开了,我们一起去看吧。”

  话音刚落手也随着落下,满是血迹的他化为了一座小山丘,突然间多出的一座小山丘,倒也是有些令人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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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川,余馨苟延残喘的听着易北说起千寒的事情,她早已哭不出来了,只是心中任然疼痛,在听到他化作一座山丘时,从流飘荡的爱情就像是没有方向,任意东西。

  她最后的愿望就是想在看看他,可是再也见不到了,那座山丘刺痛了她的眼睛,他们的爱情就像是耗尽一生也无法扭转乾坤的棋局,枝头的花开的再美,上空的轮月再圆,都抵不过缘尽之时的落寞与荒芜。

  一切荣辱悲喜,都如这草绳般的生命说没就没,又何须去怪罪谁辜负了谁?

  做回怜人没什么,她不在意,因为她已经知足了,与他在一起的时光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如果说日久生情更让人神往,那一见钟情呢?

  “馨儿。”篱落缓缓的叫了她一声,她平淡的像是没有感情了般。

  余馨看着那花瓣,幽幽的说道:“生而何欢?死而何惧?”

  人若没了爱,没了际遇,纵有绝代风华,亦是闲庭寂寥,徒然辜负韶光。

  “你化作山,我便化作水,与你前缘再续,不受红尘束缚。”余馨沉痛的说道,眼泪凝落而出,她驱散灵力,化作万千滴水成一汪洪湖。

  篱落和易北在天上看着那湖水淹没桃花林,那座小山丘瞬间成了岛屿,篱落轻叹一声,自古空余恨,好梦易碎易醒。就如他们之间的缘,缘起,灼灼桃花,浪漫天真,缘灭,花落于土,葬花于水。

  天宫之中,篱落去澄清了事实,当他们知道黑水一事源于千寒,都觉得有些对不起余馨,又将事情经过全部说了一个遍,众人听了皆是感叹着他们千年的情爱,天帝也是性情中人,像六界宣布黑水一事实属是一只魔心生不满,已然处理得当,至于是谁也没有说。

  不知什么时候起,那片被淹的桃花林被世人取名水涧亭,可能是为了纪念他们吧,至此百年间有传闻,在那里能够遇到心仪的对象,倒也成了一座姻缘山。

  又过了三千年,天降三生石,巨大的三生石里首次刻印着千寒余馨的名字,这一奇观引来的不少人,篱落一叹,渺渺人海中,他们就像是一颗尘埃,前尘往事掩埋在尘泥之下,又如柳岸青山,寻觅一处宁静安适的归宿,共度一生。

  浮生如梦,一场戏的结束会是另一场戏的开始,同样,一场戏的开始会是另一场戏的落幕,台上的人身心投入,台下的人嘀笑无情,即便是这样,又有多少人在戏中死去?又有多少人虚度光阴?又有多少人带着面具成为双面孔?又有多少人以洒脱不羁,挥挥衣袖,笑看人生?

  世间繁华,人的一生如同草木,人生如戏的薄凉,演绎戏里的悲欢,如同南柯一梦,寂寥伶仃。

  微风拂过,飘零起几片彼岸花瓣,幽然的清香,令人心向神往。

  篱落接下一片,一种相思徒然远寄,手中拿着情笛不禁想起,在彼岸花丛中,倒地躺在她怀里的男子,他当时受了重伤,虚弱的说道,‘可否为我弹最后一首琴?’

  她并不想想起这段往事,凄凉的诀别无疑是给自己徒增忧伤,因为美好是留在梦里的,若是仓促的醒来,只会留下诸多遗憾。

  余馨和千寒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千丝万缕的情结,不惧红尘万丈,殉身化作山水陪伴对方。萍水相逢到邂逅情缘,海枯石烂的誓言到成婚见证的美好,殊不知这只是一场必然的柔情,荒凉的破旧,寂寞的等待,聚了散,散了聚,临死之际才知,误会很多,悔恨很多,遗憾也很多,最终这场戏只能寡淡落幕。

  她不禁叹怨,看着温子然,说道:“你是时候该去凡尘历练历练了。”

  温子然道:“那魂女你呢?”

  “我?”篱落轻叹一声,眼里亦是无欲无求,声音亦是无喜无悲,“我也该回到我该回的地方,等你历练满了,我自会来接你。”

  篱落暗自给他算了一卦,这孩子还是得经历一遍上辈子的事,只不过他并不会那么惨,会遇到一个给他光的人。

  前世因果,无法诠释的因都将会托付给来生,既然无法改变性情,那就接受它带来的命运。

  人在将死之前,总是会有许多的心愿未了,造成遗憾,未做完的事,未写完的书,未说出的道歉......

  人生在世,不求要出人头地,金山满端,但一定要活的快意恩仇,纸上风云,不留悔恨,不留遗憾。

  ——洛之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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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桃花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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