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头天晚上自己偷偷干的那点好事,戎祁这会儿看见虞长莺都还有些不自在,总觉得昨天晚上的自己是在趁人之危,而且行径小人,既害怕虞长莺知道,又好奇对方知道的话会是什么反应,所以这次进宫的时候不停在偷偷打量对方。
密闭的马车里,戎祁打量的视线自然躲不开虞长莺的察觉,次数多了,她也烦了,干脆直溜溜的迎上对方目光,反而把人吓了一跳。
“王爷有事?”虞长莺刚开口,本来还有些不知所措的戎祁突然眉头一皱。
“你怎么了?”戎祁突然靠近,让虞长莺眉头微皱的往旁边避了避。
“王爷一直瞧着妾身作甚?”现在还凑的这么近,这人到底想干什么?虞长莺心里嘀咕着,没好气的撇了撇嘴。
要不是昨天晚上这人偷动手脚,她也不至于心烦意乱的就那么睡了过去,自然也就不会在早起的时候发现自己染了风寒,还有些发热。
“你是不是病了?”没有理会虞长莺的询问,戎祁只觉得再次听到对方说话的嗓音后,更加确信了自己刚才的猜测。
原本清亮如黄莺出谷的嗓音,这会儿带了点沙哑和鼻音,原本以为是刚刚起身才有的娇憨模样,这会儿才发现或许是因为身子不适才有的羸弱表现。
“嗯?”发热的脑子让虞长莺没办法迅速反应过来戎祁话里意思,所以有些茫茫然的抬头望向对方,叫后者心疼的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的却是懊恼。
“身子不适为什么不说?你身边的丫头都是干什么吃的?”戎祁皱眉呵斥完就要吩咐马车掉头回府,结果被虞长莺拽了一把。
“你想干什么?”连敬称都省略的虞长莺,皱眉望着戎祁。
“回府,你需要看大夫!”戎祁表情认真的说完,转身就要吩咐下去,结果被虞长莺又拽了回去。
“不用,我没事。”虞长莺认真的样子,让戎祁十分不认同的望着她,眉头紧皱,态度似乎也很坚决。
“我真的没事!”不得已,虞长莺无奈的垂眸握住戎祁掌心,察觉掌心那一瞬的僵硬后,她忍不住在心里唾骂了自己一句,卑鄙。
“这是我嫁到楚王府后第一次参加皇室宗祠的祭天仪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绝对不能缺席,不然会给人留下把柄的。”虞长莺望着掌心那只骨节分明,还有着一层厚茧的大手。
想到就是这双手,握着长剑立下赫赫战功威慑四方,舍身忘我浴血奋战的护住了大齐国盛世太平,她忍不住有些心疼。
世人只知道安居常乐,却不知这一切都是用怎样的代价换来的,是万千将士的鲜血浇灌,还有重若泰山的担当。
“今年不去,还有明年!”戎祁并不以为意,因为他常年征战的关系,除了年少时还可以陪着参加,后来就再也没参加过了,所以对此并不觉得有什么。
“所以王爷是想让妾身明年再上皇家玉蝶?”见戎祁态度坚决,虞长莺也不由得冷下脸来,只这一句话,就让戎祁愣在了原地。
“王爷怕不是忘记了,妾身嫁进王府的时候,王爷还在东海远征,跟妾身拜堂的是一只公鸡,而且第二天入宫谢恩的时候也只有妾身一人。”所以身为楚王正妃,理应入皇家玉牒的正经媳妇儿,因为不知夫君身死,所以只身嫁进王府只得了个名分,要不是奉旨完婚,她这个楚王妃的身份估计都不会被承认,更何况是写入皇家玉蝶。
今年的皇室宗祠祭天仪式不光是每年的例行公事,更是让虞长莺名正言顺成为皇家儿媳的机会,之前因为戎祁生死未必,后来回京也没机会提及,所以上玉蝶的事情也就耽误了下来,加上没人提醒,怕是连皇帝都忘了还有这回事。
可是今天不一样,祭天的时候会有祈文供天,上边会有皇家子孙名字,自然也包含正妻之位及其子孙,届时定然会发现宗祠内还没有供奉她的玉蝶。
虽然上玉蝶的事情也能让皇帝下旨操办,可朝廷开印后还有倭国使臣和谈、北地赈灾、晋王大婚、春闱科举……,届时谁还能有功夫想起这件事情?大是大非面前纠结这点份位问题,可不就是给人落把柄嘛!
可不计较又不行。想晋王和赵飞环大婚后,会在进宫谢恩的时候顺理成章给赵飞环上玉蝶,虞长莺便眼神微眯的抿了抿嘴角。
“咳咳!”想明白其中关系的戎祁掩嘴清了清嗓子,不敢说自己完全忘了还有这回事,毕竟人都已经娶进门了,谁还能想到要上什么玉蝶?
可这玉蝶又非上不可,因为这是身份的象征,也是地位的认可,哪怕日后娶妻的王爷有二心,这上了玉蝶的正妃也轻易不能动,除非谋逆欺君犯死罪,不然,谁也动摇不了她正妃的地位。
“钦天监要现场看吉时,也不知道要弄多久,你确定没问题吗?”戎祁望着虞长莺一脸关心,如果祭天的仪式拖得时间太久,他担心虞长莺会坚持不住。
“我没事。”虞长莺微微摇头。
上辈子因为年宴上楚王斩杀了倭国三王子,所以新年的家宴一片愁云惨雾,之后年初一的祭天仪式也被取消了,只因倭国使臣团闹得厉害,然后所有事情都挤在一起,皇帝日日发火,皇后日日幸灾乐祸,晋王更是春风得意且目中无人。
而后朝堂风云变幻,晋王乘势而起,楚王也被贬边关,跟着三月春闱科考,打量人才被晋王笼络,不到三年就替换了整个朝堂,而皇帝之势也因此日渐颓败,终是让晋王一步登天,成了大齐国的新帝。
每每想起上辈子的事情,虞长莺都觉得很不甘心,如果不是因为她,戎祁不会被贬边关十年不得归,不光是年宴家宴和宗祠祭天,甚至还错过了皇帝的葬礼。
这一世重来,虞长莺希望一切都能变得不一样,所以这皇室宗祠的祭天仪式,他们绝对不能缺席,哪怕是用上玉蝶为借口,也绝对不能缺席。
“如果坚持不住就说,不要勉强。”见虞长莺说的肯定,戎祁皱着眉头也没再反对。
“好。”虞长莺低声应和,戎祁见她看起来确实还好,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有些遗憾的望了一眼对方的手。
刚才这人还握着他的手好言好语劝谏,后来争辩的时候便被甩开了,早知道最后还是要妥协,他又何苦跟她争那两句话呢?
别问,问就是后悔。
戎祁的懊恼虞长莺并不知晓,好不容易说服戎祁安分的入宫参加祭天仪式后,她便靠在马车的软垫上假寐,直到戎祁小心翼翼的想要将她抱出马车的时候,这才恍惚惊醒。
“王爷这是作甚?”已经被半抱起来的虞长莺,眼神还有些朦胧的问了声。
“到了。”看到虞长莺醒来的戎祁动作一僵,然后沉着脸应声。
“嗯!妾身自己下去就好。”在王府门口也就罢了,难道这人还想从宫门口把自己抱进宗祠不成?虞长莺眉头紧皱的望着戎祁,只见对方沉凝的脸上闪过一抹遗憾,顿时忍不住在心里白了对方一眼。
感情还真是这么想的啊!他就不能考虑考虑场合吗?亏她醒的及时,不然以后哪来的脸见人?虞长莺不落痕迹的推开戎祁,低头默默的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拉紧披风。
“王爷,不下去吗?”虞长莺故意望着戎祁问。
“嗯!”戎祁望了虞长莺一眼,没说什么的转身先行跳下马车,然后回头望着跟在后边钻出的虞长莺伸出手。
这一次,虞长莺并没有拒绝,将手放到戎祁掌心后,在对方的帮扶下稳稳落地,之后戎祁便就着这个姿势把人揽在身边,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虞长莺抬头望了他一眼,眼底眉梢都带了点打量的意味,而被打量的戎祁却是八风不动,好似没发现一样,等着宫人上前行礼领路后,神情自若的揽着虞长莺往前走。
被冷风吹了一阵,脑子虽然清醒不少,热气也散了些,却让虞长莺觉得身上没什么力气,便就着戎祁当依靠,一路上倒是省了不少力气。
至于这一路上戎祁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机智没收手的事情,虞长莺自然是不知道的,因为刚刚走到宗祠附近,她的脑子又开始热气升腾起来,自然也就顾不上其他了。
“妹妹,你还好吧?”贤王妃看到虞长莺的时候,觉得对方与往日所见略有不同,便找了个机会靠近询问。
“无碍。”虞长莺望着贤王妃笑了笑,却不知那笑容略显勉强,看得贤王妃很是担忧。
“你……!”是不是身体不适?贤王妃的关心还未来得及表达,就因为前方传话而不得不紧跟上贤王爷,只留给虞长莺一个担忧的眼神。
等贤王夫妻走过之后,依次便是定王和晋王,然后是楚王戎祁带着虞长莺,一行人跟着皇帝和皇后进了宗祠,后边还有很多皇室宗亲,一群人乌泱泱的很是壮观。
这次的祭天仪式,赵飞环没有来,虽然已经是笃定的晋王妃,但婚礼没办,人还没过门,就算参加了家宴,在这样的场合也是没资格出现的。
可上辈子的自己,明明是晋王明媒正娶的晋王妃,却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排除在外,那个时候的自己不在意,现在想来确实愚蠢。
连赵飞环都能在未过门的时候参加宫里的家宴,上辈子身为正妃的她却连家宴都甚少能够参加,那就更不要说年初一的宗祠祭天了。
所以上辈子的时候,皇后和晋王从一开始想要的就是利用她拿捏逍遥侯府,从始至终她都只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而她却一无所知。
而上辈子赵飞环之所以能够那么轻易的就取代自己成为皇后,不就是因为她从头到尾都没上过皇家玉蝶吗?所以这辈子的虞长莺,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微微抬头望向正在跟皇帝耳语的钦天监,见对方视线向自己看过来的时候,虞长莺微微低头望着地面,等听到皇帝当场下旨给她上玉蝶的时候,她忍不住笑了。
终于,命运的齿轮改变了轨迹,从今往后,终将一路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