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五,周家道贺的队伍入京,一长串马车拉的贺礼惹来百姓夹道相迎,对于这个镇守西南的周家,年长的人还有些印象,年轻的便只记得一个姓名。
晋王的外祖,因为晋王大婚而送来的贺礼之重,很快就传的坊间到处都是,也让沉寂了近二十年的周家,再一次于盛京城中有了盛名。
对于这件事情,有人乐见其成,而有的人却心事重重,比起皇宫内的平静无风,盛京城里难得的暗潮汹涌。自从元宵过后便甚少出门的翁仪郡主童玉阳,更是做梦都没想到,这股浪潮竟然会波及到自己身上。
“你说什么?!”童玉阳瞪大眼睛从椅子上跳起,脸上表情惊慌的同时也满是愤怒。
“不可能,自古婚约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今我父母在外未归,如何能够决定我的婚事?”童玉阳摇头,不愿意相信自己听到的。
“皇后懿旨赐婚,待到童大人回京,恐怕也只能认命。”虞长莺望着童玉阳,本不想将事情说得太过直接,可想到此事必须对方全力配合,便也只能把事情揉碎了说个详细。
“就算是皇后,也不可能越过我父母直接赐婚。”她母亲可是公主,就算是皇后也越不过去这个身份擅自给她赐婚。
“若是不得不赐婚呢?”虞长莺反问。
“不可能!”童玉阳厉声望着虞长莺。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当初皇后怎么母仪天下的,你就有可能怎么被赐婚。”不是虞长莺要妄议后宫,而是她担心自己要是不这么说,会无法取信童玉阳,若是因为对方的不配合而着了皇后的道,让这个未来嫂嫂再次与哥哥失之交臂,那她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而这也怪不得虞长莺草木皆兵,毕竟上辈子童玉阳就是着了皇后的道,然后才被迫和亲远嫁的,如今可不能让故事重演。
“怎么会?!”童玉阳愕然,虽然不知道皇后太多密辛,可是自家母亲并不待见皇后,平日里少不得唠叨几句,其中透露的信息让她没办法无视虞长莺说的话。
“小心驶得万年船。”虞长莺也不想节外生枝,她只是想要防范于未然罢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岂不是防不胜防?”童玉阳说完打了个冷颤,因为虞长卿而率先回京,碍于身份不得不迎合皇后宣召常去宫中陪伴,也是近段时间才没那么频繁,本以为是皇后的新鲜劲儿过来,结果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让童玉阳忍不住一阵心慌。
她虽然是平阳侯府的人,但父亲只是一个次子,侯府的侯爷是她大伯,断然不会为了她公然对抗皇后,而她母亲虽然贵为公主,却因为不在身边恐怕也照顾不到,如果皇后正的有心算计……。
“不行,我才不要嫁去皇后外家,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什么周家公子,而且我……!”明明已经有了心仪之人!童玉阳想到这里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望向虞长莺,随后想到什么的瞪大眼睛抓住对方手臂
“莺儿!我不想被皇后算计,你帮帮我!”如今能够指望的也只有虞长莺罢了,毕竟她从小长在江南,在京城里边可以说是无依无靠,至于那些亲缘,若是牵扯到自身利益,童玉阳根本就指望不上。
而虞长莺既然会找上门来跟她说这些,想必是有了算计,与其别皇后利用成为晋王的垫脚石,她宁愿自己做主选择一条想要走的路。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上门找你。”见童玉阳有些被吓到,虞长莺安抚性的拍了拍对方手背,同时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能够想通其中关窍,还愿意配合她就好,现在吓到也总比以后悔不当初要好。
“把这个药吃了,在童大人一行回京之前,你便先病着吧!”虞长莺说着便拿出一个玉瓷瓶递给童玉阳。
“这是什么药?”童玉阳皱眉接过瓷瓶,有些狐疑的问道。
“让你生病的药。”虞长莺如是说。
“装病不行吗?”童玉阳不是很想吃,这能让人生病的药一听就很离谱,毕竟这药听起来可太像毒药了,而毒药吃了可是会死人的。
“郡主身边有可靠的人吗?”若是没有的话,装病就是给人揭穿的,毫无用处。
面对虞长莺的询问,童玉阳撇了撇嘴没说话,之前男扮女装在三清书院求学,她也不好真的带个小厮过去同吃同住,可要是带个丫鬟的话,暴露的风险就会增加,所以她把贴身丫头留在了府里,只身在三清书院求学,全靠书院夫子照顾着。
后来认识虞长卿,跟着对方回京城,想着到了平阳侯府也有人照顾,之后父亲回京述职,母亲也会跟着回来在京城团聚,所以她只是给家中去了信,根本没有带人回来,自然身边也没有什么可信之人,现在伺候她的人都是平阳侯府安排的,要说多信任那是没有的。
说起来,之前擅自跟着虞长卿回京城,也不知父亲母亲那边是否还在生气,这么长时间也没想着把她的贴身丫头什么的给先送来,估计是收到平阳侯府的信后知道她平安,所以想给她个教训才放她一人在京城。
若是等父亲和母亲回京,发现她莫名被皇后指了婚……。
不能想,童玉阳用力摇头,父亲那边还好说,母亲怕是要把皇宫掀掉的。
“我知道了。”童玉阳垮着脸打开瓷瓶准备吃药,却被虞长莺拦了一手。
“怎么了?”童玉阳莫名的望着虞长莺问。
“晚间再吃,不然旁人该多想了。”虞长莺很是无奈的望着童玉阳,她刚来探望,结果这人就病倒了,这不是摆明了让人起疑吗?
“啊!”童玉阳想了想便明白了,于是把瓷瓶收好。
“夜里记得把窗打开。”虞长莺小声的交代。
“好。”
二月初六,距离晋王大婚还有两天,这一日的丞相府很是热闹,京中贵女全都聚到了丞相府,为即将嫁到晋王府成为晋王妃的赵飞环添妆。
虞长莺跟贤王妃约好了一起去,倒也不觉得孤单,只是在见到赵飞环的时候,忍不住多打量了一眼。
上辈子对楚王求而不得,最后由爱生恨的赵飞环,这辈子依旧没能改变自己的命运,甚至还成了晋王正妃,是不是因为身份比上辈子的侧妃高,所以才轻易就接受了这桩婚事呢?不然照着上辈子,早就闹得不可开交了。
对于赵飞环的识时务,虞长莺私心里是佩服的,特别是看到对方面对旁人恭喜,或多或少还有些幸灾乐祸时表现出来的平静,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看样子,丞相府和晋王府的这桩婚事,是皆大欢喜了。”同样察觉到赵飞环过于平静的贤王妃,小声在虞长莺耳边低语。
“难为她了。”虞长莺如是回答,让贤王妃表情怪异的望了她一眼。
对于赵飞环心仪楚王的事情,贤王妃是知道的,虽然都是道听途说,可她毕竟是做王妃的人,看事情远比旁人要通透许多。
“你还有心思感慨别人?别忘了以后都是妯娌,你还得叫她一声三皇嫂的。”贤王妃望着一副置身事外模样的虞长莺摇了摇头。
“……。”这个,还真给忘了。
虞长莺表情十分复杂的望向人群中被拥簇着的赵飞环,心思也有些一言难尽。
这段时间赵飞环安静的过分,还以为是丞相府施压教训的结果,现在看来倒是未必。该不会是瞧着事情无法更改,所以就惦记着以后嫁到晋王府可以占个年长的份位,韬光养晦打算到时候再发作吧?
想到这里,虞长莺便抿了抿嘴,心情很是不虞的跟贤王妃打了个招呼,然后走了出去。
“这个是贤王妃送来的吧!可真漂亮!”世家姑娘瞧着桌子上那套玉翠头面满脸艳羡。
“听说云州很是富庶,也只有那边才能造出这样金贵的头面了。”毕竟这些宝石要想收集成套,可不是什么简单容易的事情。
“楚王妃送的也是一套头面,金镶玉的工艺登峰造极,听说是西陵国那边的手艺,怕不是楚王……!”说话的小姐被人怼了一拐子,顿时反应过来的脸色微变,然后低头禁了口。
收回望向虞长莺离开方向的视线,赵飞环斜眼望向那个提及楚王的贵女,眼中嘲讽一闪而过,扣着掌心压下胸口的怒火后,淡淡的望了一眼虞长莺送来的添妆。
这样的工艺,在西陵国估计也十分少见吧!能够轻易弄到手的人除了楚王不做第二人想,毕竟楚王当年和西陵国一战成名,可没少收割战利品,而那些战利品如今全都成了虞长莺的聘礼,对方特意准备的这份添妆,还真是有心了。
如果虞长莺知道赵飞环心里是这么想的话,定然会觉得十分冤枉,毕竟东西是清姨给她准备的,她也不过就是转个罢了。
最后还是贤王妃出面,转移话题的让气氛再次活络起来,至于虞长莺,此刻正带着白鹭在院子里闲逛,正走到假山边上时,突然步子一顿。
白鹭皱眉望了虞长莺一眼,正要上前查探,却被虞长莺一把抓住摇了摇头,然后示意对方把她带到了旁边假山后边的树木丛后。
“这个药你收好,记得成亲那日放到酒里。”一个小丫头左顾右盼的看了看,然后把一个瓷瓶塞到了另外一个丫头手里。
“是,是什么药?”拿着瓷瓶的丫头舌尖打颤,诚惶诚恐的望着给她瓷瓶的丫头问。
“放心,是助兴用的。”说话的丫头拍了拍有些颤抖的丫头安慰道。
“知,知道了!”小丫头用力点了点头,给瓷瓶的丫头满意一笑。
“好好办事,我保证你爹娘绝对不会有事。”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事情办不好,对方父母会有什么后果就没人知道了。
捏着瓷瓶的丫头一脸惶恐,抬头瞪大眼睛嘴唇动了动,然后咬牙低下头。
“我,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