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皇帝望着面前奏折表情莫名,云公公偷偷望了一眼,心下咯噔的急忙低头望着自己脚尖,而跪在地上的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正就没这么好运了,额头冷汗细细冒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死了?”皇帝抬头望着跪在地上的两个朝廷大臣,脸上表情和语气都嘲讽的仿佛要飞出天际,若不是理智还在,桌上的纸镇定然要砸向这两人的脑袋。
科考舞弊一案,相关人等还未审出结果,最关键的证人却死了,也就是说线索突然就断了,这要是没有人从中作梗,皇帝把头剃下来。
“是,是畏罪自杀!”刑部尚书颤巍巍的应声,趴在地上双手高举,送上了一份供认不讳的血书,而云公公望了一眼皇帝,没有上前。
“爱卿的意思,是这案子可以结了?”皇帝冷声望着那张血书,用力的将手紧握成拳。
这些人牺牲了几个虾兵蟹将,攀扯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低头再看了一眼折子上列出来的名单,皇帝不由得冷声嗤笑。
都不是什么关键的位置,却一个个都有实权,都是干实事的,这样的位置若安排了自己人,上行下效的做起事情来可不要太方便,这些人算计的明明白白,当真是半点顾虑都没有。
好,很好,真是好得很啊!皇帝在心里冷笑,见跪在地上的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正低头跪叩不说话,他深吸一口气合上了面前的折子。
“既然都查清楚了,那该结的案子便结了吧!回头把丞相和吏部的人都找来,朝廷丢了这么多官员,还得要趁着今科多选拔一批好好培养才行。”皇帝一脸的云淡风轻,却让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正互相对视一眼,而后齐齐应声。
“谨遵圣意。”
等到走出御书房,刑部尚书这才偷偷擦了一把额头冷汗,小心翼翼的凑近大理寺卿正。
“文大人,您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这案子查成这样,刑部尚书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进宫的,都已经做好以死谢罪的准备了,结果皇帝却轻拿轻放的,让他之前的紧张看起来像极了一个笑话。
“皇上说的那么明白,梁大人还没听懂吗?”文大人斜眼望了一记梁大人,脚下不停的迅速往宫外走。
“大人的意思,是这案子就这么结了?”事情简单的出乎意料,梁大人有种恍惚入梦的错觉,见文大人几步走远,匆匆的又追了上去。
“一个小小的贡院管事都能把试题偷出来,您觉得可能吗?”梁大人面色狐疑,文大人却是不答反问。
“认罪书上不是写的很清楚?就是不确定具体的考题,所以才偷了很多,然后每个人卖的都不一样,不然如何解释外头混杂的试题,人手一份还各不相同?”
“那也不该卖的到处都是,就算求财也得有命留着花,摊子铺的这么大,不是摆明的让人去抓吗?”梁大人眉头紧皱的反驳,文大人听到默默看了他一眼。
“那人只卖了一次,之后便是买的人贪财,自己把试题拆开卖了出去,而后一传十十传百,这才闹得人尽皆知。”文大人说的头头是道,让梁大人望着他神色复杂的动了动嘴,却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事情的真相如何,现在看来依然不重要,因为偷盗的人已经畏罪自杀,之后受牵连的诸多官员学子,能摘干净的都摘了个干净,余下的便都是牺牲品,毕竟事情闹得这么大,总得给皇上和世人一个交代不是?
心中暗自叹息,梁大人不再言语的跟着文大人出了宫门,而此时的御书房内,却是一片狼藉,屏退了左右的皇帝,怒目圆睁的扫落了满地奏折。
应公公低头垂眸缩在角落,呼吸都不敢大声的任凭皇帝发火,等人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急忙上前伺候茶水,而后招来亲近的宫人,迅速把御书房收拾干净。
“楚王才刚刚离京,这些人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出手,关在大理寺监牢内的人都能死的风平浪静,你说,寡人以后还能指望谁?”皇帝侧头望向云公公,后者一声惶恐跪到了地上。
“怕什么?那么多人都不把寡人当回事,糊弄三岁小儿一般耍着寡人玩儿,偏偏寡人还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做皇帝做到寡人这份上,还有什么好叫人害怕的?”皇帝语气嘲讽的冷哼,抓起桌上茶杯一饮而尽。
科考舞弊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那些人想要针对的从来只有楚王,不用想也知道这次北上定然凶险异常,可如果不这么做,此次科考舞弊受牵连的人又何止折子上写的这些?恐怕连重开科考都要从长计议,哪会像现在这么简单就翻篇?
可即使如此,也还是死了人,甚至还有很多人会受牵连,至于背后为了灭口还会有多少性命陨落,皇帝根本不愿去想,在这样无法阻止的情况下,想的越多越糟心。
“既然这么能干,寡人倒要看看,这次科考选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可千万别让他失望才好,皇帝在心里冷笑着眯起了眼睛。
云公公抬头小心翼翼的望了皇帝一眼,然后低头垂眸,连呼吸都放轻了几许。
“你说什么?”虞长莺瞪大眼睛望着出现在房间里的暗卫,还没从白鹭刚刚汇报的消息里回神,眼前暗卫带来的消息让她直接愣怔当场。
“王妃!”发现虞长莺面色古怪,旁边白鹭急忙上前。
“没事!”虞长莺举手拒绝了白鹭的搀扶,自己缓缓坐回原位,而后伸手揉着有些肿胀的太阳穴,心里思绪万千。
科考舞弊一案因为关键人物畏罪自杀,追查线索就此中断,很可能会草率结案的事情还没来得及笑话,暗卫却带着倭国三王子东腾越以谋逆罪被绞杀的消息突然出现,让虞长莺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原本以为错开的命运轨迹,似乎因为倭国三皇子东腾越的死,又回归了原点。如果东腾越逃不开必死的结局,那她至今为止避开的一切因果,会不会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反噬?
想到这里,虞长莺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后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东腾越想要争夺倭国王位,必然要承担相应的风险,他的结局不过是成王败寇,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实在没必要杯弓蛇影自寻烦恼。
可事实上当真如此吗?虞长莺想到了戎祁离开前说的那些话,她以为对方指的很快就会知道的事情是科考舞弊一案,现在想来莫不是他早就猜到了东腾越的结局?
是了,东腾越插手了北地的事情,甚至还想在晋王和周家手里虎口夺食,现在之所以丢掉性命,不过是这一桩桩一件件堆砌起来的结果反噬,而她只需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大可避开这样不必要的风险。
她不是东腾越,也不再是孤军奋战,实在是没必要自乱阵脚。
想明白之后,虞长莺便抬头望向暗卫问道。
“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消息可否属实?”虞长莺在想,东腾越死的这么突然,如果真的跟北地之事有关,那就说明晋王和周家肯定早早开始谋划,戎祁此时北上恐怕不止凶险,更是一脚踩进了对方早已准备妥当的陷阱。
“事发不足十天,倭国皇太子为了笼络民心,根本没有隐瞒这件事情,甚至有些大张旗鼓,倭国的国主甚至为此一病不起,现在的倭国自顾不暇,国主之位恐将易主。”暗卫说完望了虞长莺一眼,后者拧眉若有所思。
不足十天,也就是说北地粮草出事的时候,晋王和周家便对东腾越起了杀心,而那个时候也是剿匪最烈的时候,东腾越留在北地的人可没少好心办坏事。
至于这么快就被皇太子压制,然后丢掉性命,想来其中也有不少戎祁的手笔,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得到消息,甚至在北上之前就笃定了结果。
“让东海那边的探子多留意几分,万一倭国易主,恐会受到对方内乱波及。”毕竟东腾越在倭国名望很高,如果没有皇太子,他是即位的不二人选,加上皇太子体弱,本就传闻靠着东腾越才保住了太子之位,现在东腾越以谋逆罪被斩杀,余下的皇子定然虎视眈眈,皇太子能否顺利继承国主之位,恐怕还得观望。
“是!”暗卫得令后隐身退去,而虞长莺也忍不住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垮下肩来。
南境因为周家蠢蠢欲动,西陵国又一直虎视眈眈,现在没了倭国作乱,想来日后就算真有战事,他们大齐国至少不会腹背受敌,比上辈子应该要轻松一些,至少百姓不会因此流离失所,甚至民不聊生,说起来,倒是一件好事。
“王妃!”白鹭给虞长莺倒了杯热茶,有些欲言又止。
“我没事。”虞长莺摇头,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而后想到什么的望向白鹭,见对方脸上表情深沉的垂眸也不知是在想什么,便开口问了句。
“你是不是想去北地?”之前因为科考舞弊一案,京城并不太平,现在大理寺和刑部都审出了结果,即便这结果不尽人意,却也终究是告一段落,接下来的事情也不是他们能够再插手的,科考重开便都是各凭本事。
所以,白鹭开始惦记北地的事情也无可厚非,就算有戎祁亲自出马,作为刺客谋杀朝廷命官被收押的秦添,谁也不知道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地方宁肯自断一臂也要构陷秦添的目的,若当真只是为了除掉楚王还好,就怕秦添会因此成为下一个牺牲品,也难怪白鹭此刻会忧心。
听到虞长莺问话的白鹭愣怔一刻,嘴巴动了动想说没有,偏偏说不出口的咬了咬下唇,低头不敢去看虞长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