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姓眼里,西廷人被他们的天策将军赶回老家去了,这是值得额手称庆的大好事,至于在那些官老爷、皇老爷们心中,楚临峦对西廷人的这一‘赶’给他们填了多少堵,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在大军拔营归家时,一路上沿路百姓满含爱戴地夹道相迎,场面壮观,让奉命来迎接或者说‘监视’楚临峦的官员压力更大。
楚临峦一路十分配合,原本由他统率的、压在边境的近三十万大军,各归其位,等到了云州外三十里地的时候,金环父亲作为一路‘护送’的官员之一,被同僚们推了出来。
他陪着笑脸上前道:“侯爷……”旁边的严正格外不满地挑刺:“在军中哪有什么侯爷,只有将军,天策将军!”
金劭云能屈能伸,不管心里把人骂成了什么德行,面上只一味地道‘是是是’。
看了看楚临峦身后严整冷肃好像还带着森森嗜血之气的五千军马,金劭云小心道:“将军,如今快到云州了,众将士赶了这么久的路,不如就在此休整?陛下命睦亲王在城门外迎接您的,咱们一行从简,也好不叫王爷久候。您看呢?”
楚临峦看着这张同金环没有丝毫相似之处的儒雅面孔,想着若他真向那丫头求亲了,这个就是自己的岳父。
金劭云只觉得两道格外复杂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了个来回,明明冰冷的很,可离开后,所过之处就烫的灼|人。
“嗯,不好叫王爷久候。”楚临峦顿了一下,吩咐道:“大军在此地扎营,余下的同我进云州。全速前进。”
最后四个字也没怎么不同,可严正等人却粗犷地吼了一声‘是’!声音震天,让诸位大人耳朵都嗡嗡作响,心中不由暗骂这群粗鄙的兵痞。可对上严正颇不怀好意的笑,金劭云又下意识地不安起来。
他的不安,被证明是有道理的。
遥遥看到云州城外幡旗有序,是睦亲王仪驾,可刚舒出一口气,就感觉满嘴土尘,他猜自己一定灰头土脸,毕竟落在楚临峦几十骑之后,吃灰就够他们几个文官受的了。
可他们也不想落在后面的啊!全速前进……真的是全速!金劭云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要散架了,他还算是好的,好歹年轻,旁边还有个六十多的许令丞,不敢彻底落后只能奋力策马追赶,恐怕颠了这三十里地,得生生颠没了半条命去。
真狠啊……一路上怕是早就看他们这群人不顺眼了,硬生生憋到最后、待他们都卸下心防了才处置,还是这么幼稚直接却有效的招数,折磨诸位文官的肉|体……
睦亲王不愧是见过大阵仗的,对身后几位老大人的惨象只有一霎的讶异,而后他就温言道:“几位大人舟车劳顿,先行休息吧。”不理会他们感激的神色,他上前几步,拱手:“天策将军立了大功,免我大奕陷入战乱,请受尧翀一拜!”
礼贤下士、情真意挚,真是令人感动。
楚临峦亦是被他此种作为触动了一般,迅捷上前拦住了他的躬身,精致的双眸似有水光:“王爷太言重了!这本就是我等义不容辞的责任。”
尧翀顺势直起身,秋末天还未极寒,今日阳光又烈烈,可他依旧感受到楚临峦身上寒甲冷冽刺骨。
他不动声色地笑道:“最后一役当真精彩啊!怕是西廷得有几年不会越界万王坡了!”
楚临峦亦是勾唇:“若不是王爷的扶持抬爱,末将亦不会有如此成绩。”
对视的双眼,都似满含笑意,可旁边已无人敢继续直视。
半晌,尧翀先开口打破僵局:“将军可做好准备迎接百姓的欢呼?”他侧身抬手指引向城门的方向。
“百姓淳朴热情,一路上,末将早已领略。”楚临峦拱手示意他先行。
尧翀也不故作客套,面色温和无害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上了马。楚临峦同他错半个马身,一入城,便见街侧人流密集,呼声震天,百姓是最盲目也最单纯直接的一个群体,此刻他这般得民心的样子,落到有心人眼里,又是大错。
楚临峦心中却是平静,他既然这个时候回来,自然是做好了一切准备的。
“将军,可要带上这个?”严正在他旁边,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面具来,似人似怪的脸,明明该是凶相,却画了一双极慈祥宁和的眼。
大奕习惯称楚临峦为兵王,而西廷的将士则畏惧地叫他鬼面。
他的面貌在西廷人眼里太过精致,没有威慑,所以楚临峦上阵杀敌时都带着这个面具。面具上那双眼,仿佛有一种魔性,漫天血雾里对上这样一双仿佛悲天悯人的眼睛,几乎让人愣怔住,再醒来,就已是身首异处的死不瞑目了。
鬼面,重瞳,无败绩的嗜血魔鬼,才是楚临峦在西廷的赫赫威名。
他接过,眸子里闪过一丝怀念。突然,像是有所感一般,他飞快抬起眼。
隔空相望,在十几丈外,凭窗而立的一个女孩子。
金环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道网缚获了,在这沸反盈天中,她却恍然觉得万籁寂静,全部五感都集中在那个人的一举一动,他抬起手,指骨修长,指节有力,缓缓覆上面具的动作,魔魅的像是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心脏。
真是时时刻刻都在勾|引自己……
金环觉得他对自己笑了一下,那样轻微到近乎邪魅的笑容转瞬即逝,之后他的整张脸都被面具覆住了,只余一双眼睛。
她一震,果然……那日在云州街头碰到的陌生脸孔的男子,就是他!
人群为他的这个动作顿了顿,只静了一息,之后就是更大更躁的欢呼声,最直接地表现出他们对这位天策将军的拥护。
“快快,拿纸笔来!”今日特意来见金环的金珵一瞬不瞬地盯着楚临峦,想描下他脸上面具的样子,可到底不擅丹青,乱划了几下,最后只能气急败坏地丢了笔,恨声不已。
金环见那背影也远了,才扭头问:“胖哥,你这是做什么?”
金珵犹自扼腕:“照着楚侯爷这面具的样子批量做出来,到时必然一抢而空!多好的生意啊,早知道我就好好学学绘画!”
什么时候竟这般会寻商机了?金环一呆,细细地打量了自家哥哥几眼,他年纪轻轻,身材高壮,最威武的是一个四月孕妇般的肚子,看起来,还真有点像做商人的料子。
“那样子我给你画,不过我有一个要求!”金环对这事来了兴致:“我提供样子和本钱,然后寻了人同你签好协议,这生意只咱们两个做,再不许叫第三个人知道!”
金珵先顿了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如今正为银钱发愁的林氏,又想到了自己今日来见妹妹的目的,就是怀疑之前林氏手里的那些铺子如今都到了楚府名下。
见金环一副你不同意就没有了的模样,他一咬牙,反正自己的钱也可以添补家用,就朗声道:“不仅签,还要画押,妹妹有什么不满的,尽管拿去官府说理!”
金环掩唇笑道:“哥哥说哪里话!”到底也不否定他的提议,二人又说了些细节,等街上人散了些,才叫了隔壁包间早不耐烦的临家十嫣加佰寒,一同回去。
咳,对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