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口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仅仅一日之间,便传遍了整个清河镇。
这事本就备受众人关注,如今似乎还牵扯到梁家兄弟自相残杀,更是勾起了众人强烈的八卦欲,大家的好奇心都被撩拨得按捺不住。
次日清晨,苏景熙和苏景逸兄弟俩照旧去书院上学。刚到书院门口,就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异样目光。
其中投向苏景熙的目光尤为多。
苏景熙天生桀骜,压根没把这些打量放在眼里;苏景逸则温润沉静,神色淡然,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兄弟俩年岁相差一岁,加之这书院规模不大,招收的学生数量有限,所以兄弟俩便在同一个班级上课。二人对同窗们怪异的眼神视若无睹,一前一后走进屋,各自坐下。
这时,一个青衫少年被几人推搡着上前,嘴唇嗫嚅半天,愣是没挤出一句话。
苏景熙先耐不住性子,皱眉道:“有屁快放,别跟个娘们似的磨叽!”
那领头的少年这才怯生生开口:“景熙,梁、梁烨武的死,当真和你没关系?
苏景熙早料到他们会问这个,不屑地嗤笑一声:“你脑子进水了?若是我下的手,此刻还能安稳坐在这?早被官府拿了去!你们这群人,真是荒唐可笑。”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他们在清河镇哪见过这阵仗,又惊又怕,好奇心却越发强烈。
“那、这么说,他真是吃河蟹丢的性命?”
苏景熙挑眉:“那棺木是我亲手撬开查验的,难不成还能有假?”
这话一出,几人齐刷刷往后退了两步,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惧意。
当众开棺验尸!苏景熙才不过十二岁,这份胆量,真是闻所未闻!
一个瘦猴似的少年颤声问:“你、你就不怕吗?那可是装着死人的棺材啊!”
苏景熙觉得好笑:“死人有什么好怕的?我姐姐说过,有时候,活人可比死人可怕多了!死人安安静静待着,可不会害人。”
听到他提起苏欢,众人的表情变得颇为复杂。
另一个高瘦少年小声嘀咕:“还说呢,你姐姐那般凶悍,将来谁敢娶她?哪家敢娶个能镇住死人的煞星!”
苏景熙瞬间怒火攻心,腾地站起身:“你小子再说一遍!”
那少年被他一吓,心里发慌,后退两步后又觉得丢了面子,梗着脖子反驳:“我哪说错了?哪家姑娘会像你姐姐那样,当众开棺验尸?简直是……”
“我姐姐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女子!你们懂个屁!”苏景熙气得发笑。
那少年冷哼:“女子再厉害又如何?将来嫁不出去,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
苏景熙攥紧拳头,额角青筋暴起。
那少年以为他要动手,吓得脸色发白,却强装镇定:“你、你想干嘛?难不成还敢在书院动手?”
旁边有人帮腔:“就是!前几日你才揍了梁烨武,现在还想惹事?夫子可不会饶你!”
苏景熙咬牙,却没像往常那样冲动动手,反而冷笑:“我打梁烨武,是他咎由自取!至于你们……还不配我动手!”
一直默不作声的苏景逸放下书卷,他眉目清俊,神色平静,看向苏景熙的眼里,闪过一丝赞许。
姐姐说得没错,经此一事,景熙确实沉稳了不少,不再像从前那般冲动。
看到苏景熙没有动手,众人都以为他是胆怯了,不由得大声嘲笑起来:“什么不配?你分明是不敢!胆小鬼!”
苏景熙的拳头握得更紧。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苏景逸清淡的声音:“我姐姐开棺验尸,是为证我弟弟清白;景熙动手,是为护姐姐名誉,皆是有胆有识之举。倒是诸位,心思不放在圣贤书上,反而在这求学之地嚼人舌根,不知比我们强在何处?”
这番话让几人羞愧得满脸通红,想反驳却找不到说辞。
“你———”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有人喊:“老夫子来了!”
众人慌忙散开,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紧接着,一位留着山羊胡、身着墨色儒衫的老者走了进来。他先是瞪了苏景熙一眼,眉头紧锁。
老夫子最不喜苏景熙这般顽劣的学生,更何况近来书院因他惹了不少是非。
苏景逸拉了拉苏景熙的衣袖,苏景熙才不情愿地坐下。
谁知老夫子开口就问:“苏景熙,前日让你背诵的《论语》,可还记得?”
苏景熙一愣,脸上露出尴尬之色。他本就不爱读书,这两日又被梁家的事搅得心神不宁,早把背书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老夫子似早料到他背不出,冷哼道:“空有一身匹夫之勇!”说着,便走到苏景熙面前,拿出了戒尺。
苏景熙知道自己理亏,也不躲闪,直接伸出了手。
“啪!”
戒尺落下,苏景熙的手心立刻红了一片,火辣辣地疼。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老夫子又看向苏景逸,话里有话地说:“此处是书院,乃教书育人之地!让你们读书,是为明事理、辨是非,而非逞口舌之快!有些人,别以为自己读了几本书,就能目空一切!”
这话明显是在训斥苏景逸。
刚才那几个起哄的少年回过头,对着苏景逸做鬼脸,眼神里满是得意。
苏景逸仿佛没看见一般,微微颔首:“夫子教诲,学生记下了。”
老夫子这才满意地转身,开始授课。
……
“三哥,我实在想不通,夫子不喜我也就罢了,为何连你也这般刁难?”
放学路上,苏景熙忍不住抱怨。自家三哥学识出众,文章写得更是顶好,可夫子偏偏对他百般挑剔,从未给过好脸色。
“不就是你刚入学时,指出过他一次错误吗?明明是他自己教错了,最后却把责任推到你身上!”
苏景熙一脚踢飞路边的小石子,替苏景逸愤愤不平。
苏景逸却早已习以为常:“都是些芝麻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苏景熙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小声嘟囔:“要是我们还在帝京,也不至于让三哥你……”
“景熙!”
话还没说完,苏景逸便立刻打断他,神色严肃地说:“这话,日后绝不能在姐姐面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