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卓灼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发疯,生怕两人打起来,只好勉强又敷衍地说:“我喜欢你!”
心里却生了怨恨,这一世,他依然阴魂不散,在她每一个不知所措的节点出现,让事情变得更糟。
他却像得了什么宝似的,脸上的暴怒瞬间消失了,松开了手,咧着嘴笑:
“说好了喜欢我,就不许喜欢别人。”
她哪里还管他,心疼地看着自己变得紫红的手腕。
“我看看。”
他如梦初醒地来摸她的手。
“走开!”
她不耐烦地喊,后退了几步,离他远了很多。
他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动作,伤心又不知所措。
“对不起。”
“你离我远一点!”
她厌烦地看着瞬间萎靡的他,手腕的疼痛让她口不择言。
“我……”
陶斯咏低下头,看到手里的乐器包,讨好地递给她,“和你的鼓型号一样的。”
卿卓灼看了看那鼓,仿佛它也有病似的,扭头道:“我不要你的东西!”
“你别生气了!”
那一瞬间,陶斯咏简直想跪下,只要她不要再用那种眼神,那种语气。
?”
“鼓给你,我走了。”
他把鼓放在了地上,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最后一次回头,看到鼓孤零零地躺在马路上,前面,是她和别的男生并肩同行的背影。
“他纠缠你多久了?”
唐一爻转头时正和少年冷峻的目光对上。
“几天吧!”
卿卓灼后知后觉自己那些话的伤人,懊悔不已。
她当时在气头上,陶斯咏又那么固执霸道地抓着她不放,把她弄疼了,就忍不住朝他发火。
她摇摇头,眼下还是解决正经事。
“你要我把鼓借给你?”
化妆室内,林烟已经表演结束,正在卸妆。
“是的。”
其实在第二次看到林烟的时候,卿卓灼就注意到她朋友帮她拿的鼓和自己的鼓是一个型号的了。
只是练架子鼓的人,大多不愿意借给别人。设备昂贵,有点损伤说不清,练称手了,也会有点独占欲。
“我会很小心,不会弄坏的。”
“好啊!好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忙的,拿去吧!”
林烟大大方方地指着自己的鼓。
卿卓灼松了口气,早知道她那么好,就不用大费周章去找了。
她在后台等到了十一点,等主持人播报她的节目的时候,她都快睡着了。
卿卓灼上台一看,心凉了一半。
底下的学生上了一天课,又上晚自习,早已经疲倦不堪,互相倚靠着睡着了。
“大家好,我是高一五班的卿卓灼。我今天要表演的节目是架子鼓《仲夏夜》。”
她说完,台下仍然是寂静一片,鸦雀无声。
好尴尬啊!
她垂着头,一时之间都不想表演了。
忽然,从角落里响起清脆的掌声,一下,两下,他身边的人也惊醒了,纷纷跟着鼓掌。
远处的人听到声音,迷迷糊糊中也跟着鼓掌。
整个观众席终于恢复了活力。
她开始表演,鼓音绕梁,三日不绝,同学们细细听来,一种深沉却飘然出世的感觉占据心头,仿佛一切尘嚣都已远去,只有这天籁之音。
她的每一个细胞都迸发出对音乐的热爱,整个人沉浸其中,仿佛不是在舞台上,而是在山间,对着石堆,对着天空,尽情演奏生命的曲目。
表演结束,观众席爆发了如雷般轰鸣的掌声。
卿卓灼没有下台,而是看向那最先鼓掌的角落。
她,知道是谁。
她朝着那个方向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表演结束,她回到化妆间,看到唐一爻盯着破损的大鼓,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破损口在鼓的正中,足足有两个拳头大,一看就知道不是意外破损。
“谁弄坏的?”
此时,化妆间只有他们两人了。
“司机搬运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
她坐在镜子前卸妆。
在确定能搬倒那家人之前,她不能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他理应在他风华正茂的年纪里实现人生理想,而不是被她拉入沼泽。
良久的静默,一只手忽然放在了她的肩上。
她转过头,就看到他一脸失望。
“小的时候,你把卿叔叔的茶盏打破了,藏在了被窝里,夜里睡觉划破了自己的腿。我怪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说是我打碎的不就得了。那时你怎么跟我保证的?你说,以后不会再犯了。”
“可是你现在长大了,就什么都瞒着我了?包括上一次你被那群流氓堵在校门口的事。”
他苦笑,“我现在都不知道你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难道真的是两个人长大了,就生份了吗?
“对不起。”
正因为他是她最重要的人,所以她才不忍心让他被仇恨拖累啊!
告诉了他,他又能怎么样?
他何尝不是寄人篱下,与亲生父母感情淡薄的人,莫非让他和卿原敏夫妇反目成仇?
“我不要你的歉意,我要你的坦诚。”
他蹙眉,目光不悦。
“对不起。”
她不仅怕他也沉浸在仇恨中,更希望她在他心里永远单纯美好,而不是充满仇恨。
良久,他正视她,眼中尽是释然。
“那,终有一日,我会知道吗?”
或许,他应该相信她。
她不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既然他在乎她,就应该尊重她。
“会。”
她保证道。
“那个男孩子,你喜欢他吗?”
唐一爻问出了心中产生已久的疑问。
从他看到了少年的眼神,他就知道他们是一样的。
她迟疑了一会,“不喜欢。”
她对陶斯咏只有感激和愧疚。
他松了一口气,“你现在还上学,过几年要恋爱也是正常的。我会去找他,让他不要再来纠缠你。”
那些他不知道的麻烦事他没法帮忙,但是这件事,他还是可以解决掉的。
“那你,说话委婉点。”
她想到陶斯咏那受伤的神情,就心软了。
或许,他缠着她,也没什么不好。
两人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卿卓灼疲惫不堪,只想回房就睡。
“等我给你热杯牛奶。”
唐一爻走向厨房,给她睡前热牛奶是他从小到大的习惯,后来他经常不在家里,也就不能给她热了。
他知道她懒,他不在家里,肯定忘了喝牛奶。
她不忍弗他好意,就虚掩着卧室门,靠在床头打盹。
忽然听到有人推门而入,她忙睁眼,竟然是唐柳依。
“妹妹,你睡了吗?”
她一脸关心,哪里还有白天那副凶狠的模样。
“睡了。”
卿卓灼想起自己白天对她的警告和恐吓,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
“哦!”
她失望地叹息一声,“我都睡不着觉,因为我一想到自己听信了外人的挑唆,就把你心爱的大鼓弄坏了,就愧疚得睡不着觉。”
卿卓灼坐在床上看她表演,对她此行的目的疑惑不解。
两人都撕破脸了,她还上演什么姐妹情深?
“然后呢?”
“我知道你最好了,你肯定会原谅我的。”
唐柳依嘟着嘴,可怜兮兮道。
她怕卿卓灼怀恨在心,去跟自己爸妈告状。要知道她们觊觎卿氏集团,在没得到前,是不允许她节外生枝的。
下一秒,她看到卿卓灼的目光越过她,直至身后。
她转过头,看到黑着脸的唐一爻正端着牛奶站在门外。
“一爻哥,你,你怎么回来了?”
她明明记得他不是在训练队里吗?
“鼓是你弄坏的?”
唐一爻其实看到破损的鼓的时候,就有预感了。
“不,这里面有误会,你听我解释……”
唐柳依涨红了脸,眼中泪光闪烁,似乎要哭出来。
他却不吃她这一套,冷笑道:“原本我还觉得我们一起长大,做不了情侣,也能做朋友。没想到你做了那样的事,就别演戏了。”
“什么意思?做不了情侣?”
卿卓灼瞠目结舌。
“上次我爸妈来,就是想商量我和她的小时候定下的娃娃亲,但我拒绝了。”
唐柳依被唐一爻的无情拒绝刺激得流出了真眼泪,愤恨地瞪了两人一眼,跑出了屋子。
卿卓灼头疼地看着她的背影,不满道:“你就算不喜欢她,也不应该拒绝得那么果断,她性格极端,你还和她同处一个屋檐下,万一她做出什么事呢?”
“这就是你不告诉我事情真相的理由?”
唐一爻讥笑,“我的好妹妹为了保护我,被人欺负了也不告诉我。”
他有一种挫败感,她不相信他,不依靠他。
甚至,她对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男生的信任都超过了他。
“哥。”
卿卓灼见他生气了,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算了,你睡吧!”
他对自己刚刚的发现感到焦躁不安,急需发泄,只好放下牛奶,转身走出房门。
卿卓灼听到门哐一声,不由得愁眉苦脸。
唐一爻回到房门,直接躺在了床上。
他不由得开始审视内心深处那股异样感受的缘由。
从他很小的时候起,身边就有灼灼。
他熟悉她的存在,就好像每天都要喝水一样。
他难以想象,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她发生了什么事,遇到了什么人,而她,竟然不告诉他。
似乎从某一晚开始,两人之间开始隔了一层无形的薄膜,不再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
唉!
他的心像有把小刷子一样在扫一样,起身下床,翻出了两个人小时候的相册。
两人相差七岁,几乎每一张合影,都是他抱着她。
他视她如珠如宝,她敬他信他。
门外突然传来“叩叩叩”的声音,他连忙从椅子上起来——这一定是灼灼来找他了。
打开门一看,竟然是唐柳依——黑色吊带衫衬得婀娜多姿,黑色丝袜显得腿又细又长,杨柳腰一只手就可以环过。
整个人风情万种,魅力十足。
他脸上的喜悦瞬间消失,如同见鬼一般看着和平时完全不同的人,瞠目结舌:“你疯了?”
在他的印象里,女孩子就该穿粉红色蓝白色,遮得身体只露出手腕脚腕。
“哥。”
唐柳依脸上化了淡妆,眼尾和鼻头微红,仿佛受了委屈,刚刚哭过,正是让人忍不住心疼的样子。
“你在训练营是不是谈女朋友了呀?”
她刚刚听了他的拒绝,羞愤难当,等回到房间一想,他都二十二岁了,自己才十九岁,肯定是嫌弃自己年纪小,玩不开,没有同年龄的女孩子好。
那么,她就打扮得性感成熟给他看。
“啊?”
唐一爻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拒绝居然让她领悟出了另一层意思。
“没有谈,那你为什么要拒绝我?”
她嘟着嘴,眼泪在眼眶打转,她就不信她那么漂亮,他会找外面的庸脂俗粉当女朋友。
肯定是该死的卿卓灼在她们之间挑拨离间。
“我……谈了。”
唐一爻咽了咽口水,想把房门悄悄关上,没想到被她察觉,直接推开门,一屁股坐在了他床上。
“谁?有我漂亮吗?有我身材好吗?”
她坐在他床上,俨然正宫审问出轨的老公。
“没有。”
他怕他再不哄着她,她更是要赖着不肯走了。
“但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我们之间没有可能。”
“把我当妹妹看?”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她更来气。
他对她和卿卓灼分明是亲疏有别,还妹妹呢!
“那你把卿卓灼当什么?女儿?心肝宝贝?”
唐一爻一听她提灼灼,就想到了她把鼓弄坏的事,瞬间沉了脸。
“跟你有关系吗?”
他上前几步,攥住她手腕,把她朝外面拖,“快点走!你一个女孩子,深夜待在男人的房间里,还要不要脸?”
“我不走。”
唐一爻虽然力气大,也不敢触碰她其他部位,只能任由她掰住床头柜不放。
突然之间,他脑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是灼灼赖着不走,他会避讳她的身体吗?
他不会,他会直接把她抱出去。
这个念头让他感觉身体燥热,脸和耳朵都红透了,他连忙放开唐柳依的手。
“哥,你看看我,你也是男人,你就没有点爱花惜花的想法吗?”
她以为他松手是改变想法了,连忙抱住他,把头枕在他结实的胸肌上。
唐一爻被这么一靠,只感觉胸膛那里像着火一样,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撒手!”
他掰着她的袒露的肩膀,不料,那吊带竟然双双落下,黑色的上衣在上身摇摇欲坠。
唐一爻脑中轰鸣一声,眼前发黑……
第二天是元旦节放假,卿卓灼睡了个太阳晒屁股,才从房间里出来。
她路过唐一爻卧室时,忽然听到了女人的声音,正惊讶,就看到唐柳依穿着一件长到大腿的白衬衫,披着湿漉漉的卷发,站在门口。
她容光焕发,眼角眉梢女人味十足,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卿卓灼的心瞬间下沉,等看到对方锁骨处的点点红痕,更感觉身体某处被人撕裂开了。
“你和我哥……”
她实在想不到,两人昨晚剑拔弩张,唐一爻那样严词拒绝了,居然还发生了这种事。
“不是你哥,是我的男朋友,我的未婚夫!”
唐柳依看到她的表情,之前被算计和恐吓的恶气都出了,不由得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你胡说什么呢?唐柳依,再乱说话,我揍你!”
不远处,唐一爻身上穿着浴袍,还没来得及吹干的头发黏在额头上。
卿卓灼看到他的模样,更觉得他为了一个女人就背叛了和自己的亲情,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就从他身边走过。
走廊偏窄,她穿过他时还特意偏着身子,唯恐碰到他,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
唐一爻目睹这一幕,虽然本能地想上前哄她,却忍不住地窃喜。
这多么像小时候她和家里某位表姐闹矛盾了,就不准他和表姐说话啊!
他有一次忘记了,说话了,被她看到,她就叉着腰,怒吼:“唐一爻你不是我哥了,我们绝交!”
一切又回来了!
他的傻妹妹!
卿卓灼跑出家,对着花园里的雏菊和满天星撒气,她随手捡了一根棍子,抽它们,想象它们是唐一爻的身子。
“淫虫!淫棍!叛徒!”
她抽得花瓣绿叶纷纷落下,只留下光秃秃的枝头。
等看到地上都布满了花瓣,她丢了棍子,又心疼起了它们。
这是她种的,她负责移植,浇水,施肥,别人从来不管的,她为什么要拿它们撒气呢?
时光不能复返,那满地的花是不可能再回到枝头了,她看着它们,只觉得自己和它们一样可怜。
卿卓灼失落地回到家中,已经是吃午饭的时候了,大家都围在了饭桌前。
她下意识探寻唐一爻的身影,却和他的目光碰撞。
她已经没有了瞪回去的力气,只是移开目光,低头吃饭。
“吃块锅包肉。”
她能感觉到他一直盯着她,还把一块肉夹到她碗中。
她一言不发,把肉夹到了扔垃圾的小盘中。
唐一爻闪过尴尬的神色,收回了筷子,好好的胃口也没有了。
唐柳依愤恨地看着两人的动作,脑中灵光一闪,捏着嗓子,娇嗔道:“一爻,你等会记得给我买药!”
卿卓灼抬头与她对视,迎上她挑衅的目光,知道她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什么药?柳柳,你生病了?”
卿原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一刻,她很想站起来大声说:“避孕药!他们两个勾搭在一起了!”
虽然她知道卿原敏对这件事一定是喜闻乐见,但她就是要臊一臊他的脸。
“她发疯了,阿姨,你等会带她去看看脑子!”
唐一爻面露狠色,不客气地瞪着唐柳依。
尽管那目光很是可怕,她还是心头一暖。
至少,在此时此刻,他的眼中终于只有她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搞不懂你们的想法!”
卿原敏嘀咕道,没注意众人的异样。
午饭后,唐一爻就要回学校了,一个月以后才能回家,还只有一天的假。
“小姐你还躺在床上干什么?不是说好送少爷去训练营吗?”
宋妈进了卿卓灼卧室,看她依然躺着,不由得责怪道。
“我不去。”
她翻了一个身,昨天,她确实答应了送他去训练营。
但现在,她看他一眼就烦。
“少爷一个月才回一次家,为了看你的表演,还跟教练请假!你怎么那么没心没肺的?”
宋妈看着唐一爻长大的,知道他最疼这个妹妹,眼下不由得为他不平。
“是啊!他一个月才回一次家。”
她裹着被子,心想:他就回来一晚,就和唐柳依在一起了。
看来唐柳依真是很诱人啊!
“你俩怎么了?是不是闹矛盾了?”
宋妈看她一脸失落,不由得问。
“不是矛盾,是沟壑。”
唐柳依是她的敌人,唐柳依的未婚夫也是。
“哎呀!你俩以前闹矛盾冷战,都是少爷主动跟你说话的。你就不能主动找他,把话说开?”
卿卓灼沉默。
为什么这次唐一爻不来找她解释了呢?
哪怕他真的做了,也不在乎她的感受了吗?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
“喂!去不去训练营?”
门外突然传来硬朗的男声。
“少爷,你要走了呀?”
宋妈打开门,一脸不舍。
“是啊!宋妈,一个月以后才能见你了,好舍不得。”
唐一爻高大的身体抱着宋妈撒娇,眼睛却盯着床上的卿卓灼。
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前世,自己死在了奥运会前一天,没有看到他拿到冠军,成了她最大的遗憾。
心一抽一抽地疼,她连忙下床穿鞋。
宋妈还在絮絮叨叨地叮嘱他游泳后不要喝冰水,不要洗冷水澡,她已经收拾好了自己。
“走吧!”
她潇洒地穿过两人,却没看到唐一爻嘴角勾起得意的笑。
因为司机家里有事请假,两人便坐了大巴车。
座位挨在一起,卿卓灼却一上车就假装睡着了。
她闭着眼,唐一爻的气味不断地蹿入她的鼻中。
那是一种从小到大都没变过的游泳池消毒水的味道。
不知在未来的某一天,这副少年的身躯会不会沾染上唐柳依的气味?
她在逃避,如果他们昨晚真的在一起了,那她该怎么面对他呢?
忽然想到,唐一爻平时都是阳光开朗的,今天怎么那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