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帝才终于开口。
“你口中那所谓的优秀人才，是指沈知寒？那个你未婚妻的兄长？”
皇帝的声音淡漠，又极度冷静。
可方卿尘在听到这话之后，却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
“臣知罪。可臣并没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也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做出任何违反律法之事。
沈知寒策论武功皆十分优秀，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陛下现在是没有看到他的试卷，若是陛下亲眼看到，必定会同臣的想法一般无二。
若是失去沈知寒，是朝廷的损失，也是陛下的损失。”
方卿尘的语气沉稳，颇有一种成竹在胸的意味。
皇帝盯着他低下的头看了许久，不知道心中转过多少想法。
最终，开口道：“试卷呢？”
方卿尘闻言，沉默一瞬，随后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已经有所损毁，不敢呈与陛下。”
“那他人在哪里？”
这话一出，方卿尘顿时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忙回答道：“就在京城沈家，陛下若是要召见，臣……”
方卿尘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皇帝就沉着声音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不用。”
他道。
“不过，朕现在更加好奇另外一件事，你和那沈知鸢，究竟几分真情？”
方卿尘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不由得微微变化。
不过他很快低下了头，将这分变化，隐藏的很好。
“十分。”他沉静回答。
“哦？十分？”
皇帝的语气中带上几分怪异的兴味。
“你可知，沈家乃是江南首富，积累的财富，不比朕的国库少多少？”
皇帝的声音低了些，带着几分试探。
方卿尘恭敬拜下，回道：“沈家，绝无不臣之心，臣，也绝对不会背叛陛下。”
伴君如伴虎。
此话不假。
身在高位之人，又是迟暮之年，他能信得过谁？
帝王无情。
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相信，还要培养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方卿尘，来替他操控整个局势。
自然也不会相信，一个位极人臣之人，在拥有了富可敌国的财富之后，还能否对他忠心耿耿。
皇帝的位置，天下谁不心动？
权力诱人的道理，他比谁都更加明白。
看着方卿尘恭敬拜下的头颅，皇帝沉默着，没有开口。
许久，才道：“方卿尘，你是朕养大的人，也是朕提拔你坐到如今这个位置上，你的心思如何，朕比谁都清楚。沈家，朕并非容不下，但绝对不能落到他人手中，这是对朕最大的威胁。”
他的语气，到底还是软下几分。
“臣明白。”方卿尘应声。
皇帝这才摆了摆手道：“去吧。事情结束之后，带沈知寒进宫见朕。”
“是。臣告退。”
方卿尘应下，起身离开御书房。
他对皇帝的感情，很复杂。
幼时，三十二口人命在他手中葬送，整个府宅付之一炬。
可他一个六岁的孩子，有能有什么去处？
若不是当年微服私访的皇帝捡到他，悉心培养，他甚至连能不能过撑的过那个冬天都要两说，更别说能够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上了。
所以换个对他来说，是恩人，是父亲，是严师，亦是另外一种考验和磨难。
所以他成为坚定的保皇派，永远不会背叛皇帝。
但帝王垂暮，心境已经变了。
他是明君，却也怕死，怕自己有朝一日轰然崩逝，朝堂会大乱，天下会大乱。
他开始怀疑所有人，甚至是对方卿尘的信任，都少了几分。
他爱这天下，胜过爱这帝位。
…………
皇宫中发生的这些事情，沈知鸢并不知道。
此时的沈知鸢，正在准备送别褚红。
褚家大门外，褚红坐上马车，和一众人告别。
沈知鸢叮嘱道：“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先。”
贩盐一事虽然重要，未来也是艰难险阻，磨难重重，但无论如何，沈知鸢并不想褚红会因为这件事丢了命。
褚红点了点头，心中动容。
“东家放心，褚红一定会将这件事做好，绝对不让东家失望。”
沈知鸢没有再开口，只点了点头，便退后几步，将位置让给了褚遂良和冯玉娘。
褚遂良深深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没有开口，反倒是冯玉娘，眼泪断了线一样的不会你往下掉。
“红丫头，天冷了，你记得多穿衣服，多冻着，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娘和你爹担心，还有……”
冯玉娘的一句句的叮嘱，根本停不下来。
褚红拉着冯玉娘的手，跟着红了眼眶，却强忍着，没让泪水掉下来。
“娘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回来的。”
褚遂良抽了抽鼻子，冷硬着声音道：“好了好了，快走吧，别耽误了时辰，天黑赶不到下一个城镇。”
“好。”褚红应了一声，这才松开手，叫车夫开始赶车。
车队有很多人，她还要赶去城门口汇合，时间耽误不得。
马车行进之后，褚红还是忍不住从车窗探出头来，看着身后众人。
直至走出许久，转过巷子口，再也看不见人影之后，她才收回目光。
褚红垂眸静静看着手中包裹，这里面是冯玉娘连夜给她做的几身新衣服，整整一夜，熬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她伸手将包裹抱紧，却突觉包裹中有什么硬的东西硌着自己。
打开一看，竟然是昨夜被她劝回去的那个荷包，里面塞着大大小小的碎银子。
褚红顿时落下泪来。
她娘，比亲娘还亲！
……
另一边，褚红的马车离开之后，沈知鸢并没有再褚家逗留，而是带着沁儿等人往回去了。
回沈家的路上，沈知鸢坐在马车里，只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忍不住掀开车帘询问：“沁儿，发生了什么事？”
沁儿朝着远处看了看，顿时欣喜起来。
“小姐，是顾怀安被抓了！”
沈知鸢一怔。
这么快？
看来芊芸郡主和魏竞雄也没能护下他！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沁儿又突然开口道：“小姐，抓顾怀安的，好像是魏竞雄？”
这话一出，沈知鸢便忍不住愣了愣。
魏竞雄？
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