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安不敢置信的跌跌撞撞后退几步。
直到看清沈知鸢脸上嘲讽般的浅淡笑意，才仿佛终于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崩溃的冲着沈知鸢嘶吼大叫：“沈知鸢！是你！你算计我！全都是你！”
顾怀安说这些话的时候，沈知鸢其实才刚刚站稳，就连方卿尘揽在自己腰际的手都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
她知道顾怀安很聪明，只不过是被形势一步步逼迫，所以才到现在这种地步。
所以他见到自己，立刻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也很正常。
“顾怀安，你该明白一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沈知鸢的语气淡漠，顾怀安听了，却突然暴躁起来。
“我不信！凭什么！我哪里差！我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想办法得来的！我现在真后悔，当初没有直接让你死！”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表情狰狞起来，仿佛恨不能将沈知鸢生吞活剥了。
在他看来，如果不是沈知鸢对他层层算计，现在整个沈家都已经是他的了！
他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会继续青云直上，将来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他本应该得到他最想要的人生！
凭什么！他什么都没了！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母亲死了，表妹也死了！甚至表妹肚子里的孩子都没能留下！他失去了一切！
是沈知鸢！是沈知鸢害他失去的这一切！
顾怀安想到这里，整个人都癫狂起来，一把抢过旁边人手中的剑，就要朝着沈知鸢砍过来。
这一刻，在沈知鸢眼中，前世今生彻底重合。
那砍在身上的利刃，带来的蚀骨般的痛，都仿佛再一次出现。
他的表情狰狞，带着对自己的怨恨，仿佛要将自己剁成肉泥才肯罢休。
沈知鸢的呼吸都跟着微微急促起来，她站在原地不动，等着顾怀安冲过来。
方卿尘看沈知鸢不动，微微眯了眯眼睛，闪身挡在沈知鸢身前，一脚将人掀飞出去。
与此同时，来救顾怀安的那些人也已经被全部控制了起来。
方卿尘皱眉回头，想要看看沈知鸢到底为什么没有反应，却见沈知鸢手中已经不知何时拿了一把剑。
方卿尘心中讶异，正要开口的时候，却听沈知鸢道：“我若动手，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闻言，方卿尘立刻反应了过来。
紧绷的嘴角放松下来，他道：“做你想做的，方某会为你兜底。”
“好。”
沈知鸢毫不客气的应声，单手持剑上前。
她从上而下看过去的目光里带着漠视和不屑，抓在剑柄上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泛白。
顾怀安看着此刻的沈知鸢，没来由的一阵害怕，下意识得往后挪动自己的身体，却不想沈知鸢反应更快，一脚踩在他的脚腕上。
沈知鸢没有学过武功，甚至连简单的防身技法也不会，可这一脚下去，顾怀安却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骨裂声。
“啊——”
顾怀安的惨叫声，仿佛是催化剂，叫沈知鸢脸上的笑意更深两分。
“顾怀安，这条命，是你欠我的。”
花心落下的瞬间，沈知鸢手起剑落，一剑扎穿顾怀安的前胸。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她素色的裙裾。
可她并不是惯于杀人的杀手，并不明白怎么样才能够一剑毙命，她的剑扎歪，撞在肋骨上，难以寸进。
虽没有立刻要了顾怀安的性命，却已经攻破顾怀安的心理防线。
他崩溃道：“沈知鸢！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不要杀我！我是爱你的！我还是爱你的！一日夫妻百世恩，你不能杀我！”
一句句恳求的话不停从他的嘴里吐出来，可沈知鸢耳边响起的，却是阿兄死后，身边人的声声恸哭。
是午夜梦回时喉咙里压抑不住的哽咽。
是沁儿在她耳边读给她听的一封封家书。
是临死前她的嘴唇阖动，却发不出声音的小姐快跑。
是顾怀安杀她时，表情扭曲怒喝出的那一句她必须死。
放了他？怎么可能！
她不懂人体构造，剑扎不进心脏，但她知道，剑刃割破喉咙，他便活不了！
因为前世沁儿是这么死的。
她，也是这么死的！
长剑再次落下，落在顾怀安的脖子上。
顾怀安慌了，连忙求饶：“知鸢！别杀我！放了我！你忘了我们的感情嘛！我们曾经可是夫妻！我们——”
顾怀安的话，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喷涌而出的鲜血，以及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的嗬嗬声。
他目光极尽怨毒的看着沈知鸢，一手捂着自己的喉咙，另外一只手奋力的朝着沈知鸢伸过来，扭曲成爪形，仿佛要将沈知鸢一起拉进地狱。
腥鲜的血液有几滴落在沈知鸢的面颊上，在这一刻，将她的容貌装点的妖冶又危险。
她的呼吸急促，却不是对鲜血的恐惧，而是萦绕在心头的阴影，经由自己亲手撕碎的畅快和解脱。
顾怀安死了。
那噩梦一般的前世，仿佛终于成了一场幻梦，在这一刻，消失的了无踪迹。
一只温热的手抓住她的右手，将那把仿佛要被她攥碎的剑拿走。
随后，是带着方卿尘身上特有的雪松味道的手帕，落在脸颊。
手帕的主人，坚定却温柔的替她擦掉脸上的血滴，开口道：“好一些了吗？”
清冷的雪松味道叫沈知鸢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她微微敛下眉眼，掩住锋芒凌厉。
“给丞相大人添麻烦了。”
回应她的，是方卿尘的一声浅笑。
“顾怀安从刑部出逃，被方某的人包围之后，依旧负隅顽抗，鸢儿不畏危险，一剑斩杀，实在英勇，合该向陛下请赏才是。”
听着方卿尘这话，沈知鸢先是微微一愣，讶异的抬头看向方卿尘，不过很快，又收敛了目光，回道：“可其他人并不会这么想。”
方卿尘闻言，道：“你们看到了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向旁边任何一个人，目光没有从沈知鸢身上离开分毫。
众人顿时低头应声：“顾怀安负隅顽抗，沈姑娘英勇斩杀。”
沈知鸢安心，对着方卿尘道：“谢丞相。”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方卿尘话说到这里，又道：“不过眼下，还有其他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