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管智就看见徐阳闷不吭声地走到实验室一个角落。
他还没明白过来，就见徐阳弯下腰，两手抓住地上一个大仪器的底座，使劲往外拖。
那是个方方正正、挺占地方的铁家伙，上面全是插口和灯，看着就沉。
徐阳一个人使劲，机器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响声。
“徐博士！”
“快！搭把手！”
周围的研究员一下反应过来，呼啦围上去，七手八脚地又推又抬。
费了好大劲，这大家伙才被众人弄到实验室中间，放稳当了。
管智看着眼前这台眼熟的仪器，眼睛亮了下，但还是有些不确定。
“徐博士，这是……X射线光电子能谱仪？咱们要用XPS？”
徐阳站直身子，点了点头。
“对，X射线光电子能谱，简称XPS。”
“这东西好在哪儿呢？它能告诉我们材料表面不同深度都有些啥元素，化学状态怎么样。最关键的是——”
他稍稍停顿，目光扫过工作台上那些宝贵的备选材料。
“它不伤样品。”
“现在这些样品看着不少，但哪个都可能是将来的希望，糟蹋不起。”
不破坏样品，还能看清成分和深度？
周围的研究员们眼睛一下子亮了。
管智也一下明白了，跟着点头。
“没错没错！这样我们就能把材料表面摸透了，元素怎么分布的，化学键怎么连的，这对后面看生物相容性、做表面改性太重要了！”
他越说越带劲，看徐阳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佩服。
徐阳没接他的话，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然后挺干脆地一挥手。
“开始吧。”
“按编号，把样品一个个送进去。”
团队立刻动了起来，研究员们小心翼翼地用机械臂，把第一个材料样品送进XPS的分析室。
真空泵开始工作，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夜色越来越浓，实验室里依旧灯火通明。
但时间长了，高度集中让一些研究员开始犯困。
一阵没憋住的哈欠声，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显得特别清楚。
“啊——”
一个年轻研究员捂住嘴，脸刷地红了，慌忙看向徐阳那边，眼神里紧张。
完了，打扰徐博士了……
徐阳的目光果然第一时间扫了过来。
那个研究员吓得缩了下脖子，赶紧低头道歉。
“对、对不起！徐博士，我……”
徐阳却只是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困了就去旁边休息室眯一会儿。”
“脑子清醒，总比硬撑着容易出错。”
那个研究员愣了一下，随即使劲摇头。
“不！我不困！徐博士，我能行！”
开玩笑，徐博士还在这儿盯着呢，谁好意思去歇着？
再说，这可是关键时候，能掺和进来，困点算啥！
其他研究员也纷纷出声。
“是啊徐博士，我们都没问题！”
“跟着您干，浑身有劲儿！”
“对！材料没选出来，谁也不想走！”
这帮小子……
徐阳心里有点无奈地摇摇头，但眼底深处，却有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暖意。
他没再多说，只是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仪器屏幕上。
整整一夜，没一个人离开。
第二天早上七点整，实验区外，走廊上传来一阵稳健的脚步声。
陆天生几乎是掐着点过来的。
他对这个项目，真是倾注了太多心血和期望。
刚走到纳米机器人实验室这片区域，一阵压不住的欢呼声就隐隐约约飘了过来。
“成功了！”
“太好了！就是它！”
“我们做到了！”
陆天生脚步一顿，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成了？
他加快步子，推开实验室那扇厚重的隔离门，随即愣在门口。
只见实验室里，所有的研究员兴奋地围成一圈，把中间的徐阳给围住了。
每个人脸上都混着激动和疲惫。
“太棒了徐博士！”
“您的判断简直神了！”
“这两个材料简直是天生一对！”
徐阳站在人堆中间，脸上也难得露出轻松的笑。
他抬起头，正好跟门口的陆天生对上视线，眼睛一亮，立刻朝他招手。
“陆院长！您来得正好！”
几个研究员顶着黑眼圈，却满脸兴奋地挥舞着数据图表。
“熬了个通宵做XPS分析，总算筛出两种最合适的材料！”
陆天生大步走进来，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徐阳肩上。
“好小子！”他环视一周，目光最后落在实验台上，“这么说……纳米机器人可以开始试制了？”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带着滚烫的期盼，全投向了徐阳。
他迎着众人的视线，微微摇了摇头。
“材料选定只是理论上的突破。接下来，还需要进行表面改性处理。”
“让纳米机器人的外壳，既能精准识别病毒，又不会被人体自身的免疫系统排斥。”
“这部分目前还只是一个理论阶段，需要大量的实验去验证和优化。”
他顿了顿，郑重地补充一句。
“我会尽快，争取在这几天内完成初步的实验。”
理论到实践，永远隔着最艰难的一步，必须争分夺秒。
陆天生看着徐阳眼底浓重的青黑，还有那略显沙哑的声音，难免有些心疼。
他走上前，语气带着关切。
“小阳，你看你累的，要不先去休息一会儿？”
“实验不差这一时半会儿，身体要紧。”
徐阳却用力地摇了摇头。
“不用，陆院长。”
“我昨晚在休息室睡了几个小时，没关系，还能撑住。”
他不愿意浪费任何一点时间。
“比起这个，映雪…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提到外孙女，陆天生脸上的担忧更浓了，轻轻叹了口气。
“唉，映雪那丫头倒是听话，有好好休息。”
“不过……情况也没有明显的好转，体温还是有点高，身上的红疹也没退。”
徐阳的心一沉，握紧了拳头。
他能想象到她躺在病床上，忍受着高烧和瘙痒的难受模样。
一定要在她撑不住之前，把纳米机器人做出来！
徐阳咬紧牙关。
“我必须再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