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娇突然有些不明白,陆既寒这句话的含义。
她一方面觉得自己在他眼里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温柔;另一方面,她又在心里暗示自己想得太多。
也是,陆既寒这样的人,柔情蜜意本就和他半点不搭。
明娇呼吸微滞,面上却浅浅笑了下:“可是……”
——这些都是小事。
明娇原本是想说这句话的,但男人沉沉目光垂落下来,她突然就有些说不出口。
陆既寒又重复了遍:“报警电话知道么?”
明娇抿唇,轻轻点下头。
陆既寒:“需要我帮你报么?”
明娇慌忙摇头,“不用。”
刚摇完就后悔了。
明娇长这么大,也就报过一次警,还是在六岁那年。
当时明菁心脏病发作,她年纪又小,根本不懂急救和报警的号码,只知道最耳熟能详的“110”。
拨过去后,她连话都表述不清楚,但对方还是听懂了,边安抚幼小的女孩不要着急,边安排了人过来。
那天警笛长鸣,直到现在,明娇都忘不掉那声音。
她听着心慌。
明娇号码才拨出去,耳边似乎就环绕起连绵不断的警笛声,她握着手机的手指轻颤,用另一只手扶住手腕才勉强镇定下来。
响了不到三声,电话被人接听:“喂,您好。”
明娇:“您好。”
没了话。
沉默片刻,直到那头轻声问:“请问你还在吗?”
明娇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加上浪费警力资源对她来讲是罪大恶极额事,正要把电话掐断,手机就被人拿了过去。
陆既寒说:“在的。”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那边就“咦”了声,问:“是陆律师吗?”
陆既寒是警察局的常客,毕竟他负责的刑事案件多来自于警局,他声音极好辨认,清隽温淡,一听就能听得出。
女声又问:“陆律师有什么事吗?”
她以为陆既寒这次打电话过来,和往常一样,是要问某个嫌疑人的信息。
“嗯,”陆既寒笑了下,说:“报警。”
“……”
这真的是陆律师吗?
女人差点就要问出来时,陆既寒抬眼看向明娇,“知道昨天事发的时间地点么?”
明娇手心有汗,她轻轻呼了口气,仔细想了几秒后,把时间地点以及发生什么简洁明了地叙述个遍。
她声音不小,离陆既寒手里的电话又近,对面女人听得清清楚楚,拖长调子“哦”了一声:“所以说冯女士和明女士吵架,后者被气得心脏病发作了是吗?”
明娇应声:“对。”
“好的,那我们这边去调下监控。”
女人话并不多,又简单叮嘱了几句,很快就把电话挂断。
直到电流声都完全消失,明娇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陆既寒把手机递过来,似是不理解她的反应,勾唇笑了声:“怕什么?”
明娇不想解释太多,她张了张指缝间分泌出汗液的手指,随口敷衍道:“怕耽误警察叔叔工作呀。”
男人闻言,唇角弧度扯得越发大了些:“挺好。”
“……嗯?”
明娇总觉得这两个字,听着不像是在夸她。
陆既寒:“陆太太真善解人意。”
……
明娇总觉得,陆既寒那句“善解人意”有点不太对。
从程烟的住处再到陆既寒家里,车程半个小时,明娇都弄明白这个词的弦外之音。
他昨晚酒喝得多,在车上也是闭目养神的状态,等车驶进别墅大门,男人才慢悠悠掀了掀眼皮。
“什么时候学的车?”
“休学那年。”
明娇把车挺稳,接着道:“反正在家里也没别的事做,干脆就去学了驾驶证。”
男人“嗯”了声。
就在明娇以为这个话题已经揭过去时,她又听陆既寒道:“休学一年,还有一年呢?”
明娇解安全带的动作一顿,心脏仿佛骤停了一个瞬间。
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反问他:“什么还有一年?”
明娇虽然没回头,但是只一抬眼,就刚好在后视镜里和陆既寒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那是一双能把她所有伪装全部看穿的眼睛,平淡,却又暗藏深意。
像是一把刀,把她的外表寸寸撕开。
明娇泄了气,任由还没解开的安全带又弹回去,她转头看了眼陆既寒,轻声道:“复读了。”
不然按理来讲,她也确实应该是大三学生了。
陆既寒:“原因呢?”
明娇抿唇不语。
原因呢——
因为,沈司越是在她高考那年去世的。
明娇那年伤筋动骨,像是丢掉了半条命,高考成绩稀烂。
连二本都考不上,更别说B大这种重点大学。
明娇沉默的时间一旦超过十秒,那就是不想说的意思。
陆既寒也没追问,他心里有了个大概,只神色淡淡地抬了眼,说:“下车吧。”
……
沈司越去世这几年里,明娇其实刻意的不再去想他。
一想就容易出事。
但自从今年元旦过后,这个名字偏偏像是被人从潘多拉的魔盒里放了出来,无时无刻不在明娇的脑海里出现。
大概是怨她不守承诺,背弃他嫁给了别人。
明娇心里涌起阵阵苦涩,连进客厅时,表情都是恹恹的。
刘姨忧心地不行,又是摸明娇的额头,又是摸她的脸,“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刘姨:“娇娇,你昨天也跟陆既寒去喝酒了?”
“没有,”明娇勉强弯了弯唇,“刘姨,我就是昨晚没睡好,所以有点累。”
陆既寒瞥她一眼,抬脚上了楼。
明娇没跟他一起上去,她拉过刘姨的手,笑着问:“刘姨,家里可以煮醒酒汤吗?”
她知道宿醉的后果,胃不舒服,还头疼地厉害。
半小时后,明娇端着凉了些的醒酒汤上了楼。
陆既寒的房间门半掩着,哗啦啦的水声正从浴室里传出来,她把醒酒汤放在床头柜上,脱掉外套掀开被子上了床。
临近中午。
睡是睡不着了,明娇干脆窝在被子里,找了个视频来看。
没一会儿,浴室的水声停下。
紧接着,门被打开,男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穿了过来。
明娇视线从手机上转开,侧眸望了陆既寒一眼。
他的睡袍是深蓝色的,金色丝线封过了边,简单却又奢华。
明娇坐起来些,正要说话,那人忽地朝她勾了勾手指。
“过来。”
明娇:“……”
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