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舒窈一听，便猜出小柳氏存的什么打算，缘是还想当着客人的面逞一回主母威风。既让她没脸，也让晚晴心里添堵，借机挑拨她两个。
这可不兴让步。
思及此，殷舒窈立即向前一步，冷脸斥道：“胡说！”
“夫人分明交代我好生招待高夫人，如今府中贵客尚在，你便口出狂言，是要指责我待客不周，还是要离间我与夫人？”
连接的责问令环儿越发心虚。夫人确实有打压少夫人的意思，可少夫人到底是正经主子，不似二小姐那般好磋磨。这两个罪责，无论哪个都让她不敢张口。
殷舒窈见环儿不吭声，便向身侧的红棠瞥去一眼。
此时不便让琉衣动手，而琉缃已明确表露自己的立场，蓝黛懦弱不可用，她正好可趁此机会试一试红棠的态度与衷心。
红棠收到少夫人暗示，当即向前几步，二话不说打了环儿一巴掌。
“少夫人问话，你哑巴了吗！”
这一掌顿时将环儿打懵了去，她不可置信地捂住脸，又惊又怒，“你竟敢打我！”
红棠丝毫不惧环儿的怒火，她二人皆为大丫鬟，等级上没有区别，现在少夫人要看看她的态度，她当然要表露衷心，是以立即怼了回去。
“打你一巴掌是少夫人心善，否则按府中规矩，你擅闯主子院落，又对主子不敬，应该拖出去杖责三十！”
环儿还想拿夫人的名头回击，可她一抬头，便看到少夫人不为所动地冷眸。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偷拿银蝶钗戴上那日，少夫人也是这样漠然又仿佛洞察一切地将自己望着。
虽什么都没说，可那眼底的冰霜分明写满了警告。
环儿跟着小柳氏久了，贯是个欺软怕硬的，平素觉得少夫人是软柿子好拿捏，可今天却发现踢的是快铁。
她虽然不拿谢诗诗当正经主子看待，到底害怕这几年自己暗中克扣东西的事暴露出去，禁不住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
“少夫人恕罪，是奴婢昏了头，没听清夫人的话，夫人是让奴婢来……来问问这儿可还有什么需要帮衬的……”
殷舒窈自然听出这磕磕巴巴的托词乃是现编，今日打环儿一巴掌，是为告诉小柳氏自己可以容忍，却非没有底线。目的已达到，剩下的托词她也懒得再听，便恢复平素温和口吻道：
“环儿姑娘在夫人身边多年，日后要更稳妥些才好，今日运气好，遇到的是高少夫人，若他日再冒犯了其他贵客，后果可不堪想。”
说罢，又让红棠亲自将其扶起，“红棠，琉衣，你们亲自送姑娘出去吧。”
说是送出去，不如说是将环儿一左一右架了出去。
因这一打岔，先前的话题也未再继续。
关于镇国公府近来的传言，林晚晴也有所耳闻。今日小柳氏这一出，分明是将绣绣当眼中钉对待。而谢三那混蛋，现在估摸着也指望不上。
推己及人，她不免担忧。
待重回屋中，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拉了拉绣绣，轻声问道：“成亲后，你会不会觉得不开心？”
殷舒窈一愣，微微睁圆的杏眸似是在思考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见状，林晚晴又将汤圆揣进怀里，边揉边说起自己，“当年接到赐婚圣旨时，我还很气盛，只觉得反正我功夫厉害，就算将我强嫁给高崇，我也有本事不受任何欺负。可等三年后，当真嫁过去时，我才发现拳头硬也不能事事管用。我打别人疼，别人打我，我也疼。”
“在高家的每一天，我都觉得这辈子真是漫长。”
殷舒窈静静听着，看着那双一直亮闪闪的眼睛蓦地黯了，心中涌出一阵说不出的艰涩，正想如何宽慰一二，却见她又笑起来。
“好在我还能在这儿见到你，总算有了件好事。”
林晚晴那时路过虞州，便对绣绣一见如故，可军中陡生变故，父亲生死不明，她也错过了结识的机会，如今倒是了却了遗憾。
殷舒窈颇为动容，轻叹道：“我从没想过会因为马绺儿，结识到晚晴你这样爽朗有趣的女子。”
“当然不仅因为马绺儿啊，衣裳又不能自己变出来，不还得靠你这样举世无双的巧手才设计得出来！”林晚晴说到此处，忽然想起前几日偶然所见，便又问道：
“对了绣绣，我先前路过北街，瞧见秦氏空着的铺子去了人，可是你预备重开暮云舍了？”
提及此事，殷舒窈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是有这个打算，本想将原先闲置的铺子用起来，待掌柜去看了，却发现那地段不合适。汝阳城不似其他地方，空闲的铺子本就极少，我名下暂无合适的可用，也不好轻易改动已开张的铺子，想暮云舍开张，约莫还得费不少功夫。”
林晚晴想了一想，北街酒楼小馆甚多，多是做重活地铺子，确实不大合适。遂试着建议道：“重明巷与南街地界宽敞，在这两处寻一块地段应当还成。”
说罢，她又有些不确定，“我忘了，你可是秦老爷子教出来的，这些事你肯定比我懂得多，我还是少乱说，免得误导了你。”
“怎会，我在金陵住时，很少经手族中生意，多是叔父与掌柜在打理，我算不得懂行。况且现在我还不太熟悉城内地段，有个向导再好不过。”殷舒窈笑了笑，坦诚道出自己的想法，“听你所言，我亦觉得南街最为合适，不过南街繁华，要寻到可置的地皮不大容易。”
话音刚落，林晚晴忽然目光熠熠地凑上前，“我恰好有一处南街的铺子，若你不嫌弃，可以先用着！”
“这怎能行？虽说地段难寻，也可不好将你家中铺子随意拿来改用。”
殷舒窈当即婉拒了这馈赠，却听林晚晴解释道：“我本来也没什么铺子，就那一间还闲置了，若是盘给你，我还能赚着钱呢！只是不知那地段合不合适，等你得了空，提前写信告诉我，我带你去看后再说！”
若是租下晚晴闲置的铺子，交付租金，倒是可行。殷舒窈确实也想尽早解决铺子的事，便也不再推脱。
……
一晃天色渐昏，殷舒窈送林晚晴出门，见她今日与汤圆甚为投缘，便主动道：“你可要将汤圆带回去养几日？我瞧你好像很喜欢它。”
闻言，林晚晴扁了扁嘴，叹息道：“还是不了，这么可爱的猫儿，带去高家后宅可没什么好日子过。而且我粗手笨脚得，还是养在你这里最好，我也多个来寻你的盼头！”
殷舒窈听出她话中隐意，便也不再多言，将顺手打了一半的络子递过去，“那别忘了这络子，下回我要检查。”
“怎么你的手随便一扭，这绳子就这么听话。”林晚晴瞅了瞅截然不同的上下两半，在三七憋笑的目光下揣进了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