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的时候,手术还在进行中,手术室外面有两个中年人在等着,阿杰上去叫了声,是他们爸妈。
和小水阿杰常年在外转悠的健康肤色相比,他们父母的肤色就健康了许多。
眼前的中年女人穿着一般,两只眼睛红彤彤的肿的跟核桃一样,正在一旁悄悄抹眼泪,看见阿杰来了又是高兴又是生气,忍不住轻声训斥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叫你好好上课吗!你来了又有什么作用,快回去上课!”
“妈,我学不进去你别老是让我一个人像个外人一样!”他侧过身让出身后的谢满,“这是小水的同学谢满,她来看小水的。”
一提到小水眼前这女人又忍不住开始掉眼泪了,她走上前来把谢满拉住,“麻烦你跑一趟啦谢满同学!”
小水的爸爸也走了过来,他看上去年纪更大些,眼角是饱经风霜的藏也藏不住的皱纹,在脸上形成一道道纹路,像是拿刀刻上去的一样,这两个不善于交流的中年人只能慈爱的看着谢满,再说不出什么客套话来。
谢满想安慰一下,但搜肠刮肚也没能搜罗出什么话能够安慰这夫妻俩,就算她和小水感情再好,也不能和他们感同身受。
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了,像是死神和天使的一场拉锯战,在此刻宣读结果。
小水妈妈蹭的一下站起来,恨不得马上就冲过去似的,但脚下又像灌了铅般沉重,迈不出半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小水他爸,用眼神祈求着他去接听这道指令。
“手术非常成功,请家属先不要着急,到病房等待!”
“扑通”一声,竟是直接瘫软在了地上,紧接着双手捂住脸哭出了声,小水爸爸和阿杰手忙脚乱的把人扶起来,一边细声安慰一边看向谢满,巨大的惊喜,焦急等待后的疲倦以及眼前这一幕带来的不好意思都出现在了眼底。
小水除了有遗传的哮喘,还有先天性心脏病,这其中任何一种治疗费用都足够摧毁一个普通家庭,尤其是他们这种家里有两个正在读书的孩子,所以他们错过了小水最佳治疗时机,一直拖到了现在。
但万幸的是,小水生活中并不会被这两种病带来多大的影响,再加上她天性活泼,鲜少有人能看得出来她身上竟有这样严重的疾病。
这次是因为突然犯病,把两夫妻吓了一跳,连夜赶了回来,当下决定立刻进行手术,即使不能根治,也能保证一段时间。
当小水给谢满说不想上学的时候,也正是他们做下决定的时候。
当天谢满在医院等到很晚也没有等到小睡醒来,护士说手术进行的很好,现在昏睡不醒是因为麻药的原因,他们又放下心来了。
果然,谢满第二天来的时候小水已经醒了,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上也不再像往日一样微微泛红,而是一种白,连嘴唇都有些发白。
看见谢满的时候眼睛亮了一瞬,轻声叫了她两声,谢满鼻子一下子就酸了,在她的生活环境里,从来没有谁真正意义上动过手术,而那些潸然泪下的场景只会出现在电视剧中,所以昨天她以为他们需要做的,就只是等着小水平安出来就好,若不是她搜索了一下这病,也不会知道到底有多危险。
小水的妈妈守在床边,见状站起身来,有些嗔怪对谢满道,“你来看小水是她的福气,怎么还带东西,况且你也是学生……”
“妈——”小水细如蚊蝇的声音响起,立马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又转头到她身边去了。
“她发工资了,不用见外!”小水如是说道,在她妈妈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她时又道,“下次不准了!”
谢满把东西放在柜子上粲然一笑,“好!”
小水的手术是真的很成功,但她现在已经过了能根治的年纪,而且医疗技术并不比一线城市,这次手术也只能保证一段时间内不犯病而已,但即使是这样也让这个小家庭捉襟见肘。
“所以啊,你赶紧介绍个有钱人给我!”小水半坐在病床上嚷着,吓得谢满给她削苹果的手都抖了三抖。
“你怎么这么势利哟!”慕容云阳在一边嘲讽道,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几天没见着小水感觉有些不对,暗中跟着谢满一路走到了这里,几次过后也就跟着上来了。
小水剜了他一眼,“你管我?!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喜欢长得帅的就可以,喜欢有钱的就不可以?”
“人家那是真心相爱,怎么能拿金钱来衡量!”
“我那可是真金白银,说什么爱情,能当饭吃吗?”
慕容云阳被狠狠噎住了,看着小水,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被后者瞪了回去。
像是脑子抽筋了般,他脖子一哽,一句话下意识的吐了出来,“那我也是有钱人,怎么没见你喜欢我!”
谢满:“……我需要回避一下吗?”
小水:“……”
慕容云阳嘴快,说出来了才意识到,好看的脸瞬间涨红,嘴巴张了张愣是没说出话来,只能气哼哼的转到一边去了。
稍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开口说话了,大家都沉默着,等待着对方先说,最终谢满有些受不了了,她觉得可能需要给这两个人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放下手中的东西就出门去了。
“我上个厕所,等你们聊完了就回来。”
她拍拍手果断的出门了。
谢满在外面站了半个小时,她觉得这两人如果聊完了至少应该排个代表过来通知她一声,但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只能自己过去了,但一进去就发现两人之间的氛围明显不对劲,甚至比她离开时更奇怪了。
看见她走近,慕容云阳“腾”的一下站起来,说了声“我走了你好好养伤”就离开了,小水也没做出多大的反应。
这两人真奇怪,谢满想,但即使她满肚子疑惑,小水不说她也就不问,本来以为两人以后的关系可能有些难搞了,慕容云阳就又来了,和上次有些不同的是,这次他带上了陈沉。
他沉着脸来,把陈沉往面前一放,沉默的坐得老远就不说话了,只是看上去气鼓鼓的,明显没有什么好心情。
谢满大概能明白什么意思了,很可能是上次他们谈话,不仅没聊清楚反而把陈沉扯进来了,于是这次慕容云阳这傻子就把人带来了。
小水脸沉得更厉害,一句话也没说,倒是一直有些发白的脸上奇异的多了一抹红,不过那明显是被气出来的。
不过陈沉作为一枚高冷校草来说,面前的这个场景确实是他没有经历过的,他来了这么久竟没人跟他说句话,当真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因为前段时间的影响,谢满现在对陈沉没有什么好印象,也不想专门花费心思把他从尴尬里解救出来,只是在一旁看着,不知怎么回事,她总觉得陈沉并没有安什么好心。
终于,在小水休息的空档,陈沉出声叫住了谢满,“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小水安静的睡着,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像个小姑娘一样,不逞口舌之快,不会上蹿下跳。
“好吧。”
谢满心里是不愿意的,但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小水在睡觉,她总不能跟陈沉在这里说,甚至吵起来。
慕容云阳的视线始终黏在小水身上,现在她睡着了更是肆无忌惮,理都没理跟他打招呼的两人。
住房部的走廊在白天也不是很安静的,病人家属来来往往,手上拎着各式各样的补品,脸上带着各种表情,或忐忑不安或松了口气。
他们站在开水房附近的走廊,靠着窗俯瞰楼下奔波的人群,好像芸芸众生都不过尔尔,但他们也一直身处其中。
“你想跟我说什么?”
他们站了好一会,陈沉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好像是他把人约出来看风景一样,但谢满不喜欢这样的风景,也不喜欢和他一起看风景。
“你猜我想和你说什么?”
他貌似俏皮的一句话让谢满皱了皱眉,紧接着下一句就是,“和庄野有关!”
“什么?”谢满愕然,“你说什么?!”
他们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他为什么会知道庄野的存在?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因为就连小水都只知道庄野的存在而不知道他的名字,那么陈沉是怎么知道的?还说和庄野有关的事情?
谢满有些混乱了。
“怎么提到和庄野有关的你就这样着急?”陈沉有些讥笑道,“这和平时的你可不一样!”
如果可以谢满真的想把眼前的人狠狠揍一顿,她太讨厌那些话说一半的人了,专门吊人胃口是怎么的?
“我不知道你和庄野是怎么认识的,我也不想猜你想说的是关于他的什么事!如果你有什么事情的话就自己去联系他,不过我不知道你们会有什么共同话题。”
谢满怕控制不住自己追问,把话说完就准备离开。
陈沉没听出她的嘲讽似的,“他和别的女人的事情,你也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