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罢终需散,人走茶渐凉。
那妖瞧苏星阑止住攻势立在原地出神,咧嘴笑道:“怎么,黔驴技穷,打算放弃,束手就擒了?好好好……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也算死的明白!”
话音未落,紫皮转白皙、蓬发渐柔顺、虎齿隐退去、豹尾缩无踪。一炷香的功夫,竟判若两人,变成个杏脸桃腮、眉似远黛、目含秋水、朱唇若樱、胸隆如峰、娇柔柳腰的美娇娘。美中不足便是脸颊、藕臂、纤腿上布满的紫色纹身,纹路甚是怪异。
那妖娇喘数声,抬起两臂,俯首瞧着自己,感慨道:“这么多年了,虽难长久维持,但总算变回原本模样。小子,你修为不错,只是,可惜,遇上我,今日,只能死在这儿了!”身形一闪,已原地无踪。
饶是修为皆入混元后期,但那妖速度太快,秋萦梦与凤九天仍难瞧清其招式。苏星阑瞬间陷入被动,只有防守之力,已无反击之能。
生死一线之间的危局苏星阑已不知遭遇过多少次,面对逆境仍能处变不惊,拼着身上多出数道深可见骨的斧痕,强行闯出那妖近乎疯狂的攻势。
全力运起体内及周遭阴阳二气,气海顿时沸腾。胸前两颗勾玉隔着衣衫仍绽放出耀眼光辉。
妖气游走七经八脉,整个躯体迅速妖化,须臾长高至丈余,一对墨色羽翼徐徐张开,犹如天魔临凡。
鬼气注入‘红豆’,剑体上原本附着的玄火更加旺盛,金乌当空,竟仍将西野孤魂野鬼尽数吸引而来。
真气御剑,苏星阑掐诀,使出招一气化三清。三个与本尊毫无二致的分身依次自背后走出,各自手中拎着柄玄焱灵剑,占据一方,将那妖团团围住。
秋萦梦远远望着苏星阑的分身,惊叹道:“没想到,一气化三清,还有此等用法。”
四个一模一样的苏星阑,分前后上下同时向那妖包夹而去,剑招之伶俐瞧得让人叹为观止。
凤九天难以置信道:“凤儿巅峰时与寂灭期也就一线之隔,本以为差距即便有,也不会太大,今日见了爹爹的修为,才觉得自己还是太过天真。”
那妖原本狂暴的攻势被三个分身分摊,苏星阑顿感压力骤减。放开手脚全力以赴,尽可能多的用‘红豆’击伤那妖,即便每次仅能伤它魂魄毫厘,但涓滴成河,持续久了那妖也渐感难支。
“啊……”那妖吼出声刺破鼓膜的尖啸,气急败坏道:“四个影子,绕来绕去,实在可恶。给我闪!”
言毕,小腹收缩,胸部隆起,做猛吸气状。
苏星阑只觉周遭阴阳二气迅速稀薄,三个分身撑了片刻再难为继,渐渐虚化消失无踪。
“我看你还有何能耐!去死吧!”那妖边洋洋得意叫嚣,边轮起车轮斧直劈苏星阑天灵。
苏星阑虽失去三个分身,却完全从最初的不适中缓过神来,且其剑法、身法最重实战,巧妙侧身躲过来斧后,趁那妖招式已老,反在它身上又划过两剑。
那妖已察觉出苏星阑手中灵剑怪异之处,不由分说抬手便抓苏星阑手腕,恶狠狠道:“没想到,当今天下,还有此等邪物存世,奇哉怪也!给我去!”
苏星阑本能右臂后缩,将将躲过,但接下数十回合那妖似乎将重点转移,不再急着取他性命,而是千方百计抢夺‘红豆’。
日色渐薄崦嵫,苏星阑与那妖你来我往不知对了多少回合,那妖修为一涨再涨。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红豆’被敌针对了数个时辰,最终在斜挑肋下时被车轮斧磕中手背,苏星阑一时吃痛,灵剑不慎脱手而去,化作一道红芒远远飞向天际。
那妖掩唇娇笑道:“哈哈哈哈……胜负已分,看你还能凭什么与我再一争高下!纳命来!”那妖施展出看家本领,呼呼斧若风,滚滚招如雨。前劈后挑显神功,左砍右扫逞凶恶。
战况岌岌可危,不成功便成仁,那妖已彻底将赤手空拳的苏星阑逼至不得不破釜沉舟的地步。苏星阑痛下决心,咬牙双手十指急速交错,须臾结成坤、坎、兑、乾、坤、坎、巽、艮、坤九方印。
秋萦梦对那印法记忆犹新,想当初,长琴真人就是用此法,强提修为,以一敌五,重创奇司狱、大鵹等来犯之敌。这招太阴祭魂虽霸气异常,却以耗损自身性命为代价,强如长琴真人也没能逃脱大劫,苏星阑有怎会例外。
秋萦梦奋不顾身,想跃上前去拦住苏星阑,却被凤九天自身后死死抱住,力劝道:“娘亲,不可,您若冲上去,只会令爹爹分心,功亏一篑,不可,不可啊!”
苏星阑再结乾、巽、离、震、兑、坎、乾七方印,如当初那般竟真气凝于指尖,以身为剑,拼尽全力掠向那妖。
那妖见苏星阑没了兵器,意图速战速决,猛地樱口大张,竟嘴扩似能吞天,将苏星阑囫囵吞下。
秋萦梦见状只觉天旋地转,立时昏厥过去,瘫倒在凤九天怀中。
那妖伸出血红舌头,舌尖舔了舔丰盈的嘴唇,笑道:“你就化作腹中之物,滋养我千年修为吧。哈哈哈哈……”
初雪飘荡,晚霞绚烂。浮生如梦,叹尽情愁。只求白首相依,填补半世流离。却换回,满心幽怨,难解孤寂。
那妖扫了眼脚下望月台上的秋萦梦与凤九天,嘴角扬起一抹邪笑,道:“我不杀你俩,等什么时候长本事了,随时来找我报仇。省的我日子过得太无所事事,呵呵呵呵……”
绝望的二人相扶相依,眼神空洞的望着那妖,只觉地暗天昏,乾坤互质,又无力抵抗。心中反倒盼着它能狠下手来,了却自己性命,黄泉路上,至少,能有知心之人相伴,走下去也不孤单。
那妖以胜者姿态正尽情欣赏二人的绝望,笑声如铃,但旁人听来刺耳异常。
那妖立于半空足足嘲笑了秋萦梦与凤九天一顿饭功夫,觉得无趣后,就在它准备踅身离去时,笑声戛然而止,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啊……”一声凄厉惨叫响彻云霄,血雾腾起比那雪后初霁的晚霞还要艳丽三分。一物破体而出,两个身影同时坠下半空。
凤九天瞧清其中一人正是满身血污的苏星阑,架起瘫软的秋萦梦,拼尽全力追将上去,千钧一发间,总算赶在落地前将他抢如怀中。
苏星阑此刻已精疲力尽,望着不远处那妖如破皮囊般的尸身,又看看满眶泪水的秋萦梦,一些仿佛恍如隔世。
稍作休息,二女分左右架着当下已筋疲力尽的苏星阑飞往半山。与紫菀回合后望着周遭惊魂未定的人群,苏星阑会心一笑,道:“万幸,大伙儿都没事。对了,姜彦宸呢?”
秋萦梦面露忧色,朱唇紧抿,颇有些手足无措。紫菀见状只能代为解释,忙将事情原委详述一番。
听罢姜彦宸身死的消息,苏星阑神情稍显暗淡,旋即脸上挤出一抹无奈笑意,道:“这,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算了,咱们,回家吧。”
在众女搀扶下,苏星阑费力起身,仰望天际,风吹云散,再回望山,风轻云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