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辛尘身世
萌教教主2025-07-02 19:308,669

等到薛思远转醒的时候,已是五日之后。此时正好是深夜时分,薛思远睡在辛尘的床上,辛尘则在外院的小床暂时睡着,方便听到薛思远的动静。小五他们到底是男人,照顾人定然没有女子心细,辛尘便将这任务拦了过去。

  半睡半醒之间,仿若听到有人在说话,断断续续,听不太真切。辛尘刷得睁开眼,连忙朝着内间走去,便见里头昏迷了好几天的薛思远已睁开了眼,正在喊着要喝水。辛尘感到自己的眼睛有些发热,却不想在薛思远面前表现出任何伤心的样子,便笑眯眯地道:“你终于醒了!可让我们担心了好久。”

  一边说着,一边给薛思远倒了水,喂他喝了。薛思远的目光看上去竟然状态不错,目光有神。辛尘扶着他时,他便顺势将身体靠在辛尘身上,打趣道:“那真是学生的过错,让老师替我担心了。”

  辛尘道:“你受了伤,不准皮。”

  薛思远伸手抚过自己的伤口:“无妨,只是小伤。我活了二十余年,这点伤还不至于要我性命。”

  辛尘不知说什么才好。他此话言下之意,定是太后这么多年不知派了多少杀手来害他。可他却都熬过来了。

  她再也笑不出了,哑声道:“都是母子,何至于此?薛思远,我不懂。”

  薛思远全身放松地靠在辛尘怀中,双眸望着窗外的星辰出神。从他懂事起,他亦是不懂,为何母后对待他和皇兄,会是这般截然不同的态度。

  明明记得小时候,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三岁的时候,他和皇兄一齐承欢母后膝下,她亦会对他们一视同仁。可慢慢的,母后看着他的目光却变得越来越复杂,复杂到让他根本看不懂,母后复杂的目光下到底隐藏着什么。

  等薛思远一年年长大,母后对他的态度也变得越来越冰冷,冰冷到就哪怕十岁的他发了高烧,也对他不闻不问。到了后来,他渐渐就习惯了母后对他的冷漠和厌恶,久而久之他再也不会轻易出现在她面前。

  到了后来,他的皇兄登上了帝位,母后也成了太后,他以为母后终于可以放心,他根本就不会威胁到皇兄的皇位,他甚至根本从来就没有肖想过要得到权势地位。可他的母后却始终不愿相信他,哪怕皇兄成了皇帝,可她却依旧不断地派杀手来,想要谋杀他。

  皇兄亦清楚明白这些,他亦劝说过母后,让母后不要再为难他,可母后却根本不听,依旧对他如此狠心。

  他以为他根本就不会在意,可他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无数次心灰意冷的时候,母后却依旧不断刷新着他的底线,让他痛彻心扉。

  薛思远突然无谓地笑了起来:“我十三岁那年染了风寒,发高烧。等太医走后,便有个丫鬟拿着汤药,想要强行将药给我灌下。若不是皇兄及时赶到,察觉不对,早已魂归西天。”

  薛思远笑得愈加冷漠:“这种把戏,从小到大我见得甚多,早已习惯。”

  辛尘心底一沉:“薛思远,别这样。”

  薛思远紧紧握住辛尘的手。他的手冰冷无比,让辛尘忍不住瑟缩。她亦回握住薛思远的手,轻声道:“就算太后不疼你,可世间关心你的人依旧那么多。他们全都盼着你,盼着你金榜题名,盼着你有所成就。”

  薛思远道:“母后等不及了,最近派来的杀手越来越多,让人防不胜防。”

  辛尘道:“太后到底是为了什么?”

  薛思远沉吟半晌,道:“为了药。”

  辛尘愣怔。

  薛思远道:“皇兄一直无所出,太后亦在暗中寻药,同时更怕我从中捣乱,怕我将药销毁,断了皇兄的血脉。”

  子母泉水!辛尘终于反应过来。可她同时又想起江宛芸对自己说的话,她微微出神,突然便开始动摇,自己究竟该不该去帮江宛芸将药从婺江底取出来。

  江宛芸为了薛思远宁愿放弃自己对他的倾慕,可……可这份药,便该自己去取吗?她又有什么立场,去帮江宛芸取药?

  薛思远察觉到辛尘变化,用力捏了捏她的掌心:“老师?”

  辛尘回神,干笑道:“原来如此。只是不知这子母泉水,你可有了线索……”

  薛思远垂下眼眸:“自然。只是却要我逢场作戏罢了。”

  辛尘明白他所说的,正是指的他和江宛芸的那段姻缘。可辛尘看着他的目光,看着他深刻不测的眼眸,一颗心终究越来越沉。不,她要装作不知情,不能真的让薛思远知道江宛芸来找过自己。

  辛尘喃喃道:“什么逢场作戏,我不懂。”

  薛思远轻轻抚过辛尘的下颌:“老师无需明白。再过两月便是会试,介时老师随我一齐入京,我会给老师最好的生活。”

  辛尘下意识避开薛思远的触碰,她感到自己的脸色发烫,让她不敢多呆。她呢喃道:“我,我去看看药,你继续休息。”

  薛思远看着辛尘离去的方向,柔柔笑了起来。

  .

  又过五日,薛思远的伤终于好了大半,亦能继续回书院上课。侍卫们已隐退,似是一切又回归到了原来的平静生活。

  辛尘依旧日日为薛思远和迟决然准备晚膳吃,薛思远和迟决然亦时常斗嘴,却总是迟决然惨败。

  日子一天天划过,天气变得越来越温和,早春的寒亦渐渐散去,虽说依旧带着冷气,可大街上已是一片春红柳绿,美人娇衣。

  转眼便是三月初,迟决然变得愈加繁忙,正是忙着为下月初十的会试做准备。大抵是读书太刻骨的缘故,迟决然竟肉眼可见得瘦了下去,露出了微尖的下巴,竟变得愈是俊俏三分。且身段亦拔高不少,走在辛尘身边,总能轻而易举将手臂搭在辛尘的肩膀上。

  辛尘为了让迟决然将少去的重量补回来,便连续多日为他熬了大骨汤,迟决然便总是满脸欢喜得捧着羹汤,一边对薛思远扫去得意色。薛思远身为裕王,自是不会和迟决然一般计较,只不过每晚总用伤口尚未好全的理由,霸占着辛尘的休息时间,让辛尘给自己熬补药。气得迟决然想骂娘。

  直到四月中旬,江宛芸终于又派人来寻她。

  依旧是婺江亭,酉时二刻。江宛芸坐在亭子内,看着远处在婺江上漂泊着的花船,亭亭而立。江宛芸眼眸中夹着一抹悲切:“我和裕王爷的婚事,定在了五月初八。”

  辛尘心底说不清是伤感亦或是空洞。她望着倒映出万千灯火的江面,呢喃道:“五月初八,正是科举放榜的好日子。”

  江宛芸道:“正是取得双喜临门之意。愿这门婚事,能染些科举才子们的文才之意。”

  辛尘勉强勾了勾唇:“确实是个好日子。”

  江宛芸却又留下泪来:“老师,可宛芸上次已和您说起过,宛芸不愿因子母泉水,逼迫裕王爷强娶我为妻,我明明清楚,裕王爷心心念念之人,明明是你。”

  辛尘道:“不,根本不是如此。宛芸你莫要妄自菲薄。裕王愿意娶你,自是有他爱恋你之处。”

  江宛芸却打断辛尘的话:“老师无需推辞。这几日裕王爷一直在催我拿出子母泉水,老师,您若是再不去取子母泉水,宛芸便只好对裕王爷如实交代,让裕王对宛芸退婚了!”

  说及此,江宛芸悲戚着神色,甩袖离开。

  只留下辛尘一人,望着这河面发着呆。

  她并不是多伟大的人,事实上她十分小气,贪生怕死,当年甚至愿意抛弃死去的家人,独自一人在这世间苟且偷生。她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对着这天地,讥诮道:“我辛欢如此贪恋红尘,狼狈偷生。当年可放弃我辛家上下死去的七十余口人,如今又可为了活下去,便抛弃自己的感情。对啊……我连活着都只是一样奢望罢了,更何谈什么感情啊。”

  而话音刚落,辛尘,便纵身一跃,朝着婺江亭的江水之中,纵身跳了下去。

  而与此同时,婺江弄堂内,江宛芸正坐在轿子内,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切。丽荷俯身撩开轿帘,对江宛芸轻笑道:“小姐,辛尘跳入了湖中。”

  江宛芸捏着自己新做的指蔻,脆生生的红,正是用新开的石榴花所染,最是适合这无边春色的早春时节。她亦讥诮一笑,道:“那辛尘不过是个傻子。我随便哄她几句,她便真的以为王爷爱的是她,却也不照照镜子,她那不男不女的丑陋样子,哪里配得和我比。”

  丽荷道:“正是如此。只是不知她竟当真会跳进婺江,去取子母泉水。”

  江宛芸娇笑起来,模样清丽绝伦,十分娇美。她笑道:“她以为取了子母泉水,便能让裕王娶她,自是会拼了命的去做这件事。”

  丽荷想了想,疑惑道:“只是小姐,难道子母泉水当真在婺江底吗?还是说这只是小姐您诓她的?”

  江宛芸瞥丽荷一眼,不疾不徐道:“我说的,当然是真的。”

  丽荷愣怔:“啊?”

  江宛芸笑得愈甜:“我便是要让辛尘看看,哪怕她辛辛苦苦为我取得了子母泉水,可到头来,却还是我要嫁给裕王爷,她终究不过是个上蹿下跳的小丑,丑人多作怪罢了!”

  丽荷恍然,也笑了起来:“小姐好聪明呀。”

  江宛芸道:“让裕王最尊敬的夫子老师,来亲自替他取出子母泉水,他必定会欢喜的,不是吗。”

  此时正是三月中旬,天气乍暖还寒,昼夜之间温差极大。婺江的水带着刺骨的寒,这般寒冷的江水将辛尘尽数包围,让她浑身都开始不听使唤的抽搐。

  可她脑中心中浮现的皆是薛思远被刺杀之后丝血过多昏迷在自己面前的模样。他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这般伤害,却是为了他的手足兄长。她不知薛思远到底背负了多少难过,她只知道薛思远最需要的不是别的,正是子母泉水。他只有将子母泉水亲自带回去,让太后看看,是他亲手治好了皇上的病,终于可以让皇上有所出,——那么是不是只有如此,太后才愿意放过他。

  她的身体逐渐冰冷,可她却逼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不断得在婺江亭最下方的河床伸手探索,而不多半晌,她果然就触碰到了一个小小的,全封闭的小铁箱。

  箱子并不大,亦不重。辛尘连忙将这箱子抱在怀中,便用尽全力朝着上头游去。她努力想要保持自己意识的清醒,可眼看柔软温暖的街灯就在自己的前方,可突然之间,她却只觉得自己的小腿突然重重抽搐了起来,让她失去了平衡。

  棋差一招便是成功,便是因此辛尘的身体又突然猛得朝着江底沉了下去,让她根本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光明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她努力想睁大眼睛,想要继续奋起一搏,可体内的力气却逐渐离她远去,让她的理智都渐渐地离自己越来越远。

  可突然之间,她的身侧突然就出现一只强壮有力得手掌,猛得将辛尘的整个身体都牢牢禁锢在自己的怀中,抱着她的身体努力朝着岸上游去。

  朦胧之间,辛尘只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好温暖好温暖,身后的人将源源不断的热气全都输送到了自己的身上,让她突然之间就宛若重获了新生。

  紧接着,她的身上一轻,终于被带离了河水,来到了岸边。

  可辛尘却紧闭着双眼,脸色惨白,浑身湿漉,只有嘴角竟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笑。迟决然伸手抚了把脸,双眸绯红得看着她,眸光夹着恨意和愤怒。他冷笑道:“我抱着你,你却抱着这破箱子,你这般不要命,究竟是为了什么?”

  迟决然眸色愈加愤懑,怒道:“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他娘的真当自己是无所不能,如此寒凉日,竟也赶往婺江里跳,就是为了取这么个破玩意?!”一边说着,迟决然抬手就将辛尘怀中的铁箱子重重扔到了一旁。

  可说着说着,迟决然却狠狠闭了闭眼,伸手擦掉眼角的泪痕,转而将辛尘轻轻搂在怀中。他紧紧将辛尘抱在怀中,哑声道:“老师,为何要如此伤害自己,值得吗?”

  迟决然抿着嘴,抱着辛尘便转身朝着婺江边的江月阁走去。

  而一直等到迟决然抱着辛尘走远了,一直在弄堂内等待的江宛芸,方才婷婷袅袅地走了出来。江宛芸远远看着,冷笑道:“辛尘老师倒是艳福不浅。”

  又瞥向丽荷:“还不快去。”

  丽荷这才一路小跑着,去将那只被迟决然踢到一边的铁箱子取了回来。

  而等到江宛芸和丽荷的背影消失后,迟决然这才缓缓地,从一棵槐树底下走出来。他面色阴冷地看着江宛芸离去的方向,半晌,这才抱着昏迷的辛尘走入了江月阁。

  将江月阁送给楼内的小河姑娘打理,小河姑娘替辛尘擦了热水洗身,又为她更换了衣裳,请大夫给辛尘把脉熬药,这才终于让迟决然入房来看她。

  从小河姑娘手中接过药碗,迟决然看着辛尘穿着藕红色的襦裙,脸色虽惨白,可却依旧清丽好看。迟决然伸手抚过她的脸颊,笑道:“老师这样打扮,十分好看。”

  小河姑娘在一旁气愤地说道:“大夫说,老师寒气入体,得了十分严重的风寒,最怕的便是风寒若是侵了肺,若是变成肺痨,便麻烦了!”

  迟决然眼底闪过阴鸷:“此事我定会调查清楚。”

  小河姑娘更气:“方才在花船上,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定是那位姑娘和老师说了什么,老师才会突然跳江的!”

  迟决然方才在花船上听小河姑娘听琴,近日他沉迷功课,不过是随意听曲儿放松,却就看到了这样一幕。气得迟决然连忙也跟着跳入了江内,一路朝着辛尘的方向游过去。

  小河姑娘担心地看着辛尘:“大夫说了,便看今夜老师的烧会不会退下来。若是到了明日还退不下来,便是大大的不妙呢。”

  迟决然脸色愈阴沉,一言不发地帮辛尘喂了药,便握着辛尘的手心,彻夜陪着她。

  每隔小半时辰便帮辛尘换一次敷于额的毛巾,可一直到后半夜时,辛尘却烧得愈加厉害,连她的手都变得十分滚烫。吓得迟决然厉声喝人去叫大夫来,大夫手忙脚乱赶到后,又重新给辛尘把了脉,新写了药方让药童去抓,这才对迟决然凝重道:“病人烧得太过,怕是会病侵入肺,总之,务必要在明日之内,让她的烧退下,否则便是极有肺痨的可能。”

  迟决然浓重点头,送走大夫后变得愈加急躁,脸色十分阴沉得继续一言不发帮辛尘,每隔一小会儿便换一次巾帕,每过半时辰便让小河姑娘擦拭一次她的手脚。她不停得在冒冷汗,里衣换了一套又一套,急得迟决然脸色愈加难看。

  等到寅时三刻,辛尘突然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嘴中不断喊着‘冷’,迟决然气得双眸通红,干脆让众人都退下休息,在给辛尘喂药之后,便亲自上了床,脱光了身上的衣裳,入了床内,将辛尘紧紧抱在怀中。

  他紧紧地搂着她,在她耳边哑声道:“老师,学生陪着你,陪着你一起受罪。就算你恨我,我亦心甘情愿。”

  辛尘突然间发现身边有个剧烈的温暖之后,竟果真便逐渐安静了下来。她的脸蛋泛着异常的潮红,唇瓣却是惨白。她身上那股特有的,独属于她的清香,正不断地朝着迟决然的鼻尖钻去。让他浑身变得愈热,双眸亦是幽深。

  他突然便重重去吻辛尘的唇瓣,想要摄取她的甘甜。他的身体如此清晰明白在叫嚣着自己的渴求,可理智使他冷静。他舍不得伤害老师,更明白等老师清醒之后,他和她之间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离开她的唇瓣,只是更紧得将她搂在胸前。他轻吻她的耳垂,轻声道:“我会对你负责,老师。回京之后,我就娶你为妻。”

  不知辛尘是不是听懂了这句话,睡梦之中,她竟轻轻笑了起来。嘴中断断续续发出了几个字来:“薛……思、远……”

  迟决然脸上的神情逐渐凝固。可很快的,他便又笑了:“没关系,我可以等。来日方长,老师迟早会欢喜我。”

  等到第二日的日光透过窗户照耀在他们身上,迟决然猛地睁开眼来,下意识地便伸手去探辛尘的额头。

  只是却在此时,迟决然却看到辛尘已睁开眼,正面无表情得看着他,和他四目相对。

  此时此刻,辛尘只身着里衣,迟决然更荒唐,他竟是赤膊着上半身,只穿了一条里裤!此时此刻,辛尘一句话都不曾说,只是双眸愤怒又绯红得,一眼不眨得盯着迟决然,仿若在等迟决然的解释。

  迟决然依旧不说话,伸手抚上她的额头,便发现她额头的烧退了差不多,只是还有些许余温。这让迟决然终于松了口气,更紧地抱住辛尘,欢欣道:“终于退烧了,老师。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辛尘却突然留下了泪。泪水尽数打在迟决然的身上,烫得让他害怕。

  辛尘哑声道:“为什么?”

  迟决然沉默得看着她,半晌,垂眸:“我别无选择。”

  辛尘竟笑了起来,声音嘶哑得可怕:“好,好一个别无选择。阿迟,你如此对老师,是要毁了老师一生!”

  迟决然重重捏住辛尘的肩膀,让辛尘看向自己,一字一句厉声道:“老师,薛思远是当今裕王,他即将迎娶江南巡抚之女为侧妃。难道你此生真的要嫁给那个三妻四妾之人?”

  迟决然道:“昨夜我与你彻夜相拥,我亦对你做了不可说之事。老师,我会在金榜题名之后娶你为妻。我会对你负责。且我迟决然此生,只会有你一个妻。”

  辛尘想要挣脱迟决然的禁锢,可她浑身毫无力气,莫说挣脱,连下床的力气都不曾有。她愈恨地看着他:“不,我此生,谁都不会嫁!迟决然,我要在南山书院一辈子,哪怕孤独终老,哪怕孤苦一生!”

  迟决然讥笑:“你竟为了薛思远,要做到如此地步?可你如此对他,他还不是要娶别的女子为妻,老师,值得麽?”

  辛尘道:“和薛思远无关!”

  迟决然道:“无关?若是无关,你昨夜为何心心念念的皆是薛思远?昨夜你为何要跳入婺江内,拼了命也要将那铁箱取来?老师,具体缘由,你心中最是明白,何苦再这般自欺欺人。”

  辛尘厉声道:“不,我没有!我只是在做该做之事,我无愧任何人。”

  迟决然道:“无愧任何人?如今你我已有肌肤之亲夫妻之实,辛尘,此生你除了我,再不能嫁于任何人。”说及此,紧接着又道,“老师若是当真如此反对这门亲事,那学生也只有禀明圣上,让圣上亲自为你我赐婚。”

  说及此,迟决然下了床,朝着门边走去:“老师的病尚未好全,还需好生静养。学生去为您熬药。”

  .

  等到迟决然抱着碗回到房中,辛尘正目光呆滞得望着远处,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迟决然吹凉了汤药,要亲自给辛尘喂下,可辛尘却不愿开口喝药。迟决然讥笑道:“老师不愿这般喝药,学生便只有用学生的方式了。”

  说及此,不等辛尘回过神来,迟决然已捏着辛尘下颌,俯身,二人四唇相触。

  而唇齿相触间,是浓郁苦涩的汤药,被过渡到了她的唇齿间。

  辛尘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迟决然笑道:“老师还要继续吗。若是老师继续倔强,学生不介意让老师多体验几次。”

  自此,迟决然终于将药全都喂进了辛尘腹中。

  药羹之后便是薄粥,辛尘终于死了心地乖乖配合,生怕迟决然继续耍无赖。直到用了早膳,辛尘这才终于又说了话。她道:“阿迟,我不能回京。”

  她的面容苍白,神情淡淡,只有那一双眼睛,孤寂又悲切,仿若隐藏了巨大的痛苦。

  迟决然道:“为何。”

  辛尘沉默许久,才又道:“因为,我是死囚。逃脱在外的,死囚。”

  迟决然脸色变得凝重:“你说什么?”

  仿若终于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这一刻,她竟感到有些许的解脱。她看着迟决然,努力笑了起来:“我名并非辛尘,而是姓辛名欢,字子君。乃是内阁大学士辛义之女。

  三年前,内阁大学士辛义卷入当年山东大旱赈灾银两贪墨案,涉案金额高达三万两白银,此案震惊朝野上下。皇上下了圣旨,要将辛家上下七十余口人满门抄斩。可我爹爹却为了放了我,率先放火自焚,将整个辛家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说及此,辛尘的脸上竟带着无限的解脱和讥诮:“而我,便是独活的辛欢,正是内阁大学士辛义唯一的幺女。”

  迟决然只是震惊得看着她,许久许久,都未从震惊中缓过身来。

  辛尘自嘲地笑了:“我独自苟且偷生,隐姓埋名在婺城做个小小的夫子,却从不和官府避嫌。便是明白最危险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地方。”

  直到此时,迟决然方才回过了神。他沉声道:“此事还有谁知?”

  辛尘道:“除了南山书院的院长,再无第三人知。”

  迟决然伸手捂住辛尘的唇瓣,肃道:“你只是南山书院的夫子辛尘,你自幼父母双亡,靠自己努力成了南山书院的一名女夫子,是为大周江山做了贡献的,方才你说的那些,我全都不记得了。”

  辛尘轻轻拿走他的手掌,轻声道:“阿迟,你不愿承认,可并不代表事情便不存在了。我如此一位罪臣之女,戴罪之身;可你呢,你父亲乃是兵部侍郎,你母亲那是名门闺秀,你亦是前途不可限量,乃是大周将来的顶梁柱,——阿迟,你如何能如此自私,为了你这虚无缥缈的一己私情,便要连累了你的父亲母亲,连累你迟家上下这多么口人的性命吗?”

  迟决然却疯了似的紧紧将辛尘搂在怀中,定定道:“我说你是辛尘,你便是辛尘。没有人能改变你,更没有人能带走你。辛尘,我此生,定要娶你为妻,哪怕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

  辛尘亦轻轻拍打迟决然的脊背:“阿迟,你年纪尚轻。总有一日你会明白,天下女子千娇百媚,我不过是低贱之人,你那般明媚的人生,如何能让老师凭白将你拖累呀。”

  迟决然的声音却猛地尖锐起来:“老师何必说这么多。我迟决然向来只做自己认定的事,天下女子千娇百媚,你辛尘却是独一无二。当初在后山,是你敢冒死为我抵挡那头熊,老师愿意为我付出性命,我亦如是。”

  说及此,再不等辛尘再说话,他已沉着脸色直接走出了房门。

  辛尘无力得闭上眼,她从不知迟决然竟会如此倔强。倔强得让她脑瓜疼。

  许是气急攻心,又是一阵头晕袭来,辛尘不知何时又复晕了过去。

  昏迷前一刻,她伤心得想,若是自己死了,便是被迟决然生生气死的。

  .

  南宫智这几日亦在努力读书。只是他底子差,之前的乡试便未曾中举,所以下月的会试,和他并无关联。

  迟决然寻上南宫智时,南宫智已在等他。才刚见到迟决然,便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已查清了那女子是何人。”

  迟决然气得直握拳,牙齿咬紧怒道:“说。”

  南宫智停顿半晌,才缓缓道:“那女子乃是江南巡抚之女,江宛芸。”

  迟决然气得直接站起身,危险得眯起了眼睛:“竟然是她?!”

  南宫智道:“你说辛尘老师潜入婺江底,是为了取一个铁箱子?”

  迟决然道:“正是如此。为了那铁箱,她竟连命都不要。”

  南宫智皱了皱眉,心中不知在思量什么。

  迟决然怀疑得看着他:“你知道些什么?”

  南宫智有些犹豫:“这……”

  迟决然冷笑:“阿智,这般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

  南宫智抿了抿嘴,道:“裕王爷来婺州,求学为假,寻药为实。”

  迟决然瞬间捏紧了南宫智的衣领:“你说什么?”

  南宫智道:“只是寻的什么药,却不得而知。只是昨日,我却听裕王说,寻到药了……”

  迟决然稍微一想,便寻思了透彻,寒笑道:“好一个裕王妃。先是指使辛尘去江底取药,转身便将辛尘以命换得的药送给了裕王。”

  南宫智有些担忧地看着他:“阿迟,他毕竟是裕王,是王爷的亲弟弟。”

  迟决然笑得阴气森森:“我奈何不了裕王,难道还奈何不了江宛芸吗。来日方长,他日回京城,我自有法子对付她。”

  南宫智道:“介时她已是裕王侧妃。”

  迟决然道:“后宅自有后宅的手段。”

  南宫智无奈道:“你既非要如此,我无话可说。”

  告别南宫智,迟决然便要去寻薛思远。可等他来到薛思远的家中时,却发现这宅子早已人去楼空。迟决然看着空空如也的小宅,讥诮道:“老师,阿远对你的爱,也不过如此罢了。”

  与此同时,江月阁内。半梦半醒间,辛尘似是感觉到有人正在握着自己的手,在同自己说话。听声音,还是自己非常熟悉的人呢。

  薛思远拂过辛尘鬓角的乱发,轻声道:“辛尘,我需先回京城,等我解决了急事,定第一时间将你召到我身边。”

  他的眸色深沉,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微不可闻的杀气,他淡淡道:“伤你之人,我定十倍奉还。只是阿迟如此不乖,却真是叫我意外。”

  薛思远又俯身,在辛尘额头印下一吻,愈加低声道:“阿欢,等着我。”

  话音未落,他已直接消失在了房内,仿若来时般消无声息。

继续阅读:第四十四章 科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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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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