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为今之计唯有令孙传庭率秦军速出潼关与流寇进行决战，堵住流寇的东进之路！”
崇祯片刻的失神被陈演的声音拉回了现实，目前的情况真的是到了万分紧急的时刻。
但细数了河南等几省的现状，似乎只剩下孙传庭尚有一战之力。
“众卿以为如何？”
即使崇祯习惯了乾纲独断此时面临危局也不免有一些六神无主。
“臣以为不妥！”
孟兆祥出班奏道。
“孙传庭数月前在郏县兵败退保潼关，虽经过数月修整但尚未恢复元气，此时只益固守不可浪战白白葬送我大明精锐啊！”
“孟侍郎此言差矣，本阁收到陕西布政使段复兴的奏章，孙传庭退守潼关以来强令各州府三家出壮丁一人，广开屯田积蓄粮草修缮器械，现已练兵八万。”
“地方官民难堪其扰屡屡向内阁上书弹劾，陕西集全省之力供养他孙传庭，危急时刻他却不能出关作战难不成是想拥兵自重吗？”
陈演言辞犀利的反驳着孟兆祥，这几个月孙传庭为了能够虽大限度的整军备战，督下苛急。又责令当地的富绅豪强捐助军饷，对于消极应付的富绅他真敢杀。
虽然陕西地方豪强慑于孙传庭的威压不得不言听计从，但他这一系列的铁血手段却是惹动陕西士大夫的憎恶。
这些缙绅好豪强和朝中的官员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虽然明着不敢反对他，暗地里却是不停地上奏朝廷弹劾孙传庭糜饷玩寇拥兵自重。
陈演好几位门生都在陕西为官，和布政使段复兴更是同年，言语之中当然不会说孙传庭的什么好话。
随即便又有几名官员附议陈演的说法奏请崇祯催促孙传庭出关剿寇。
“周先生，你以为如何？”
崇祯见朝臣争议激烈便又将目光投向了周延儒，前几日骆养性回报刘泽清一案系大名府知府莫少华与刘泽清的意气之争所以才愤而上书，其实是个误会。
又恰逢湖广急报，崇祯也没有精力再深究此事，只是下旨对莫少华进行了申斥，此时便不了了之了。
眼见崇祯似乎对自己的信任又恢复到了之前，周延儒的内心不禁闪过一丝庆幸，当下捋了捋思路站出朝班，当朝首辅的自信瞬间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老臣以为，陈阁老所言较为妥当，虽然孙传庭或许真的准备尚未充分，但此时京畿周围除了太子殿下的虎贲军便没有其他能与流寇一战的力量了。”
“然虎贲军身负卫戍京畿的重任不可轻动，所以只能让孙传庭部去应战流寇了，难不成要眼睁睁的看着流寇打到京师城下吗？”
周延儒毕竟是当朝首辅，他一出口便又是有很多官员出班附议，孟兆祥焦急万分。
今日太子殿下前往虎贲军营中检阅新兵操练并未临朝听政，朝中仅靠他和李邦华等一些御史科道言官顿时便有独木难支之感，尤其现在圣上明显已有些意动。
“陛下，万不得已时可调辽东宁前总兵吴三桂率关宁铁骑入关勤王，陕督麾下秦兵是西北诸省朝廷官军最后的精锐，此时大军尚未准备充足，贸然出关必败啊！”
正当朝堂风向几乎一边倒的时候，兵部右侍郎冯元飚却是神情激愤的站了出来。
冯元飚也素以耿直刚硬闻名士林，和孟兆祥号称是兵部的左右大护法，私下里冯元飚和孟兆祥的私交也甚笃，对于孟兆祥平日里的一些对朝政的看法也颇为认可。
只不过因为官职比孟兆祥稍低，而且年纪也比孟兆祥年轻了十几岁，所以平时在朝堂上存在感比较低。
可是今日见周延儒和陈演纠集众臣意图围攻孟兆祥等臣逼迫孙传庭兵出潼关，冯元飚终于爆发了，身为兵部右侍郎他深知这样做的严重后果。
“冯侍郎想必太过看轻孙传庭了吧，昔日孙传庭率五万兵便将闯逆打的仅剩十八骑遁入商洛山中，更何况现在他手下有足足八万健卒！”
兵部尚书张缙彦此时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虽然孟兆祥和冯元飚都是他的左右手，但此二人都为东林中人，张缙彦平素却是和周延儒走的更近一些。
所以当牵扯到这种站队的问题上，张缙彦便坚定的站在了周延儒的一侧。
见上官向自己发难，冯元飚也不与其交锋而是一撩袍袖跪在了殿中向着御座上的崇祯叩了一首。
“陛下，此一时彼一时，今日的闯逆已非昨日的流寇，而今日的孙传庭也非昨日的孙传庭。”
“若陛下执意让孙传庭出潼关与贼决战，请陛下先将臣下入诏狱，孙传庭若能打胜皇上当杀臣以谢天下！”
冯元飚声如洪钟，他的声音在大殿中久久回荡敲击在崇祯的内心，此刻他的心中闪过一丝犹疑。
“陛下，流寇的骑兵一日百里，即使调关宁铁骑入关恐怕也来不及了，请陛下早做决断！”
陈演上前一步直视着崇祯说道。
崇祯眼中的犹疑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则是乾纲独断的帝王之气。
“传旨陕西总督孙传庭，闯逆或意图北上攻取河南陕西进犯京城，着孙传庭务必在八月之前集合所部主力与贼决战，务必一举荡平逆贼！”
崇祯的话刚刚说完，冯元飚便如一个被抽了魂的躯壳般的瘫倒在了地上。
而李邦华和孟兆祥等臣子的心中也浮现起一丝不详的预兆.......
而此时朱慈烺正在军器局的成品仓内巡视着，局正成德和副局正宋应星陪同在朱慈烺身侧，而一众军器局的中层吏员都毕恭毕敬的站在朱慈烺的身后。
朱慈烺在大校场看完新兵的操演本来想直接回太子府，经过军器局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的叮叮当当的声音，想着有一段日子没来军器局了，便打马转了个圈带着卫队直奔军器局而来。
此时朱慈烺手中正拿着一个手掌大小的柱状物饶有兴致的摆弄着。
“殿下，这便是军器局根据您的描述所试制的手雷，外壳以陶土烧制。”
“内中填充火药混以铁钉碎石，以糯米汁沙子石灰混合的三合土密封并引出引线，可对五六步之内的人畜造成伤害。”
成德看着朱慈烺的脸色谨慎的回答着，生怕太子殿下对哪个环节不如意。
朱慈烺颠着手里这个类似大号炮仗的手雷，虽然有些简陋，但是毕竟已经走出第一步了，这就很了不起了。
“很好，这是谁造出来的？”
见太子殿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成德和宋应星终于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
“回殿下，是乙号工场的匠人黄云江和陈睿两人合伙研制出来的。”
随着朱慈烺的视线往身后众人中打量，两名三十岁左右浑身黝黑的壮实汉子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地上。
“就是你们二人研制出的手雷？”
“回，回殿下，正是小人。”
见这两个工匠似乎很紧张的样子，朱慈烺微微一笑示意二人站起身来。
“本宫曾经说过，军器局的所有工匠只要能制造出新式火器的，一律重赏！鉴于你二人制造手雷有功，奖你们每人白银一千两，提升你二人为主事，以后专司制造改进手雷事宜！”
朱慈烺话一出口在场众人皆大惊失色，一千两白银。对于他们这些一个月饷银仅二十多两的工匠来说简直是一笔巨款。
黄云江和陈睿二人很明显也被这泼天的富贵惊呆了，他们以为当日太子说的话只是玩笑，没想到竟然真的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赏赐，二人顿时跪在地上大呼太子殿下千岁。
朱慈烺要的即使这种效果，重赏之下才会有勇夫，才会有创新，只靠卖情怀和画大饼是培养不出优秀的技术人才的。
朱慈烺就是要千金买马骨，通过这二人的例子告诉军器局的工匠，只要你肯卖力气、肯钻研，朝廷有的是银子奖赏给他们。
“本宫还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们。”
朱慈烺笑眯眯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
“这个手雷要马上投入实战，现在虎贲军火铳兵和骑兵大约两万人左右，本宫要求你们要在一个月之内制造出最少四万枚手雷，能不能行？”
听着太子的要求黄云江和陈睿二人的心里不禁打了个突，现在军器局里专门制造万人敌等火器的工匠大约有一百多人。
也就是说每人每天至少要制作十五枚才能勉强完成任务，对于目前军器局的生产力来说是一个挑战。
但是看着朱慈烺充满希冀的眼光，黄云江和陈睿咬了咬牙道。
“殿下请放心，小的二人就是累死也要在一个月内造出四万枚手雷！”
........
出了军器局朱慈烺感到心情大好，目前的一切似乎都已经上了轨道，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还有时间，或许还能改变。
突然街道上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朱慈烺顺着声音望去，萧见贤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疾驰而来。
离着朱慈烺还十几步远萧见贤便跳下马来急急的跑到朱慈烺身侧附到他耳边。
“殿下，咱们的人刚从山东回来......”
随着萧见贤的耳语朱慈烺的脸色渐渐的沉了下来。
“刘泽清和骆养性是活腻了吗？”
“只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被销毁了，仅仅凭莫知府的一面之词恐怕奈何不了他们。”
见朱慈烺阴沉着脸不说话，萧见贤又开口道。
“另外，孟兆祥和李邦华二位大人正在太子府恭候殿下，似乎是朝中有大变......”
听着萧见贤的话，朱慈烺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刚刚还分外刺眼的阳光，此时已是被一团乌云紧紧的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