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众臣在大殿上开始讨论南迁方案的时候,崇祯一直在御座上不发一言的做一个忠实的倾听者,仿佛是真的将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朱慈琅处理了。
自从登基以来他一致认为自己只要兢兢业业的勤劳于朝政大明的情况就会慢慢变好。
没想到事情最后却是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现在更是连祖宗的陵寝之地都要保不住了,即使崇祯一直以来的自负,此时也不禁开始质疑自己的能力。
所以自从下了那道迁都的旨意之后他便开始有意的将朝政之事交给朱慈琅处理,虽然自己这个儿子治军颇有一番能力,但处理政事还是需要锻炼。
可是当他听到朱慈琅要亲率虎贲军主力断后给自己争取撤离时间的时候,心中虽然大受感动但出于一个父亲的本能下意识的便出言打断。
此时那个乾纲独断的皇帝威严顿时又回到了崇祯的身上。
“太子带领虎贲军主力和朝中老臣先行,朕带领龙骧四卫后行压阵!”
崇祯此言一出,朝中众臣皆是大惊,顿时文臣武将便跪了一地。
“父皇,万万不可啊!从大明讲,你是大明亿兆百姓臣子的灵魂,人人伦讲你是父儿是子,怎能让父皇断后?”
朱慈琅此时也和众臣一起跪在了地上苦劝崇祯,此时崇祯的脸上却是闪过一丝慈祥,随即却又是一种难言的苦涩攀上了他的心头。
“朕,多年来施政无德致使今日连祖宗的陵寝之地都保不住了,这都是朕的罪过。”
“自成祖爷开始我大明便是天子守国门,这个国门朕没有守好,朕便护着你们撤到南京!”
“皇上.....”
李邦华正欲开口再劝,却被崇祯挥手打断......
“李邦华,孟兆祥.....”
“臣在!”
“你二人皆是三朝老臣,太子如今年幼以后在朝政上你二人还要多多提点,朕今日加封你二人为太子太傅,望你二人今后好生的辅佐太子......”
崇祯此时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言语中竟是有了提前安排后事的意思。
“皇上......”
李邦华和孟兆祥二人闻言双眼不禁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怎么,两位爱卿竟是连朕的这点请求也不能达成吗?”
“臣等遵旨.....”
李邦华和孟兆祥两位老臣此时已是说不出反对的话只是匍匐在地掩面痛哭。
“那儿臣将虎贲军给父皇护驾!”
朱慈琅见崇祯心意已决便想着将虎贲军留下,谁知崇祯仍是摆手拒绝,此时站在崇祯身后的王承恩却是站了出来。
“太子殿下,奴婢已经将宫里年轻体健的太监组织了起来马上就发给他们刀枪,这些小太监里马就能变成四千虎狼,定能护卫皇上的无恙!”
崇祯的苦心朱慈琅看的清楚,就是想保住他苦心经营的心血,以免将来到了南京手中无兵变成光杆司令被南京的那些勋贵朝臣架空。
想到此,朱慈琅又不免心中一阵的感动,对于自己这个儿子,崇祯做到了一个父亲可以做的一切。
既然崇祯已经定好了迁都总得基调,朱慈琅和其他朝臣也不能再反对了,所以最后众臣商定于明天也就是三月十七日各部有序的从京城撤离。
黑夜逐渐的笼罩了整个北京城,或许这是北京城属于大明的最后一个夜晚了......
李国桢焦躁的在堂中来回的踱着步子,自从那日从成国公府回来之后他便开始心神不宁。
本来他就不太愿意和朱纯臣搅合在一起,虽然太子一向看不上他,但他更加看不上李自成,让他心甘情愿的向一个草寇投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是他同样不愿意跟随朝廷南迁南京,千里大逃亡他这万贯的家财肯定是要便宜流寇了,可是到了南京他这一大家子又要靠什么过活呢?
想到这里李国桢又是一阵头大,尤其是今日朱纯臣散了朝就来到了他的府上。
今日南迁的朝会作为勋贵之首的朱纯臣也参加了,通过一天的商议,朝廷确定了各路人马突围的具体时间和地点。
今天晚上朱纯臣便派人将朝廷的具体部署送去了顺军营中,来找他便是想要他和几个勋贵一齐交出自己的家丁组成一支临时的人马明日阻挡崇祯南迁,以便给顺军拖延时间。
此时他的内心无比纠结,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抉择,就在这时伯府的管家敲门走了进来。
“伯爷,李公公来了正在前厅等候。”
李国桢的眼睛微微一跳,这个敏感的时候他来干什么?思索片刻他便朝管家挥挥手,随即便朝前厅走去。
走到前厅,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正坐在椅子上品茶,正是定王的贴身管事太监李芝,李国桢的脸上首先露出一个自以为和煦的微笑。
“李公公,今日怎么有空来本伯这里了?”
李芝并未理会李国桢的客套,而是端起一旁的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
“伯爷近几日和成国公走的挺近啊......”
李芝不阴不阳的声音传到李国桢耳中顿时让他心里咯噔一下子,随即表情有些不自然的看向李芝。
“李公公此言何意,本伯和成国公都是朝廷勋贵,平日里走动的多一些也是正常吧?”
“哦,是这样吗?”
李芝阴恻恻的一笑,看向李国桢的目光顿时变的意味深长起来。
“可是锦衣卫骆指挥使可不是这样跟咱家说的,前天晚上在成国公府你们之间到底密谋了一些什么,襄城伯心里没数吗?”
听到自己等人在成国公府密谋的事竟是已经被锦衣卫侦知,李国桢头上瞬间便蒙上了一层冷汗。
“李公公,你说什么?本伯听不懂啊......”
见李国桢揣着明白装糊涂李芝不禁又是一声冷笑。
“伯爷,如果咱家真的要害你,今日上门的便是骆指挥使和锦衣卫的缇骑了,咱家还会在这里给你打机锋吗?”
“李公公的意思是?”
“骆指挥使本来是要把这件事禀告皇上的,但是被定王殿下给拦下来了,殿下说襄城伯是聪明人何必害了他一家的性命呢?”
闻听此言李国桢吓得浑身颤抖的跪在了地上。
“请公公一定转告殿下,国祯万万不敢和朱纯臣沆瀣一气!国祯永远是大明和定王殿下最忠诚的臣子!”
李芝显然对李国桢的话很满意,当下脸上那副阴恻恻的表情也随之散去,起身将李国桢搀了起来。
“襄城伯这是做什么,没人说你谋反,定王殿下对待自己人向来是信任的,这次来殿下也是有一件要事要交给你办!”
“公公请说,国祯万死不辞!”
“此次迁都你不要再跟着朱纯臣去做那件事了,一群乌合之众成不了事的。”
“你立刻打点行装,明日和骆指挥的锦衣卫一同突围,到了南京之后他会安排好一切,以后要和洛指挥一起好生为定王殿下做事!”
.......
这注定是一个难眠的夜晚,当太阳再一次升起照到金水桥的时候,紫禁城此时已经开始传出嘈杂的声音。
虽然经过几日的收拾,但宫里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仅仅是宫内的各式宝贵的器物字画便装了几百辆大车。
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在武骧左卫的护卫下从左安门出城先期向南京撤离。
京城大校场此时一片肃杀之色,虎贲军各营的官兵此时排列着整齐的队伍站在校场之上,寒风凛冽吹的各营的军旗咧咧作响。
虎贲军作第二批撤出京城的队伍,需要护送所有跟随朝廷南迁的大臣和宗室还有一些一同撤离的百姓,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朱慈琅此时身着那一身银色的盔甲,腰里悬着一柄宝剑身披一件大红色的披风,当真是英气勃勃。
朱慈琅的身后站着张世泽、刘文炳、巩永固和周遇吉几个勋臣武将还有李邦华、冯元飚、孟兆祥几个文臣。
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头,朱慈琅定了定神。
“弟兄们,自虎贲军成军以来,本宫便定下了一条铁律,虎贲军只许进攻不许后退,蓟州一战打的鞑子闻风丧胆,弟兄们打出了咱大明军人的血性!”
在虎贲军的每个队列的最前面都站着一个虎背熊腰大嗓门的传令兵,将朱慈琅在台上喊出的每一句话都一字不差的传达给一众官兵。
“今日流寇势大马上就要兵围京城,为了保存我虎贲军的力量,没有办法咱们只能放弃京城南迁!”
朱慈烺的话此时便如一个个的冰点一般敲击在在场的每一个虎贲军士卒的心上。
“本宫知道,你们之中大部分都是京城或者直隶的人,这次让你们背井离乡本宫心里也不好受!也憋屈!”
随着朱慈琅的话,台下很多官兵都默默地低下了头,有的官兵的甚至还发出了轻轻的啜泣声。
“给本宫把头抬起来!”
随着朱慈琅的一声大喝,那些低着头的官兵渐渐地将头抬了起来。
“兄弟们,本宫在这里给你们做出保证,今天我们带着耻辱离开京城,迟早有一天本宫要带着你们堂堂正正的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