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还是监护仪器波澜不惊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有些许诡异。童澈逐渐回复意识，一听到这声音，她心里叹了一口气。
哎，看来那月光只是自己的臆想。什么都没变，连这仪器的声音都一样。
她只觉得好累，眼皮睁到一半，又索性垂了下去。
等等……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哭？
隐隐的、一阵一阵的抽泣，就在她耳边。有人在哭……他们在哭什么？
童澈脑袋里突然闪过仪器上那根平直的线条。糟了，叶之舟不会……
她拼尽全力撑开眼皮，突然两个人冲上来，一把搂着她又哭又笑：“小澈！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我们了，小澈！”
童澈脑袋一阵发蒙……她定了定神，才看清身边的两人，是年轻的童雨声和宋知华。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她如大梦初醒般，四处看看。还是在病房里，可是，叶之舟不见了。
“你出车祸，都在这躺了好几天了，把我们给急死了。”
车祸？一些光怪陆离的片段仓促闪过，可她完全辨认不出来。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两人，她心里警铃大作：“等一下，现在是哪一年？”
床前的两人忧心忡忡对视一眼，似乎有些不好开口，宋知华又把手贴在童澈额头上。“哎呀，是还有点发烧。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叫医生，我们赶紧叫医生！”
两人急得手忙脚乱，童澈已经凭着病房的挂钟认出，这又是回到1999年了。只是她现在不确定，这个1999，是否就是那个1999。
还有最重要的，他呢？
童澈叫住匆忙的两人：“叶之舟呢？他怎么样了？”
两人面色僵了一瞬，童雨声吞吞吐吐道：“阿舟他……”
“他怎么了到底？”
童雨声和宋知华还在互相使眼色时，只听得走廊上有护士喊道：“叶之舟的家属过来一下，病人醒了。”
童雨声神色大喜，立刻应声道：“醒了！来了来了！”，又匆忙交代道：“知华你在这看着小澈，我去那边。”
这一来，童澈再也坐不住了，关于那片月光的记忆不断涌现。她记得清楚，那时她握着叶之舟的手，两人的手都冰凉，那轮交错的月光照着病房，一切如同冰窟。她很快沉睡过去，睡前她看到，那个显示他生命体征仪器上，赫然列着一条直线……
那时他们在2024年，一个她很陌生的2024年。可现在，又到1999年了。她原本下意识想说：“回到1999。”
可……到底是“回”还是“去”呢？
关于1999，最近的记忆，是叶之舟那张绝望的、决绝的脸。
“不行，我得去找他。”童澈想拔掉手上正输液的针管，被宋知华迅速拦住。
“再着急也得输完液再去。你刚好一点，要是再出事，你让阿舟怎么办？”宋知华一着急，也忘了遮掩。
童澈隐约听出了话语背后的意思，有些迟疑地问：“他跟我……”
宋志华强行把童澈按回枕头上。“那天晚上，一辆面包车失控，撞向了你。阿舟为了救你，自己先被车卷上，连挡风玻璃都撞破了一个大洞，伤得很严重。只可惜，那车当场逃了，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童澈恍然大悟。难怪她记忆里只有一道白光，想必就是那车的前灯。一些记忆碎片被她逐渐拼合起来，她想起那晚，自己好像被重重地甩开，醒来后近乎失忆，只莫名出现他的脸。
这么一想，顿觉尾椎骨有些幻痛。
原来又是他保护了自己。只是，还有一块无解的碎片，一直让她有些不安。那天晚上，他为什么总在说对不起呢？
到底有什么事情，要说这么多对不起……
“又是因为我……”童澈自责，叹气道：“他不应该这样的，他应该去保护他喜欢的那个女孩，而不是我。”
这是1999，他有喜欢的人。童澈对此耿耿于怀。
宋知华听闻，却很是惊讶：“你说这话就没良心了，叶之舟喜欢的女孩不就是你？你还吃这飞醋呢？”
啊？童澈以为她开玩笑，神色有些尴尬。“他，他自己说的，喜欢别人。”
“不可能，他从来没有说过这话，自始至终只喜欢你一个啊。”
童澈听得一愣，她仔细观察着宋知华的表情，对方不像说假话，也不像开玩笑。
她不再说话，只好沉默地抠着衣服上的毛球，心里的疑点也像这毛球一样，抚平一个又冒出一个，越来越密。
终于输完最后一滴。童澈顾不得痛，拔了针头就往叶之舟病房里跑。推开房门见他依旧躺在病床上，鼻子上扣着透明的吸氧面罩，他的胸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童澈顿住了脚步，一时不敢往前。
童雨声招呼童澈：“刚醒，正好你来了。我去给他拿药去。”
童澈懵懵懂懂上前，坐到叶之舟床边，轻轻碰了碰住他裸露在外、关节凸起的手指，却不忍看他的脸。
原本还沉睡的他缓缓睁眼，和童澈四目相对。童澈只觉得揪心的痛，来不及叫他的名字，眼泪已完全不受控地掉下来。可不知怎么，她却看到叶之舟眼里却闪过一阵惶恐，似乎并不期待见到自己。
难道是看错了吗？童澈心里隐隐地不安。
“小澈，你怎么来了？你……”叶之舟带着沉重的喘息声，使劲转过头来，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她。
“我、我就在隔壁病房，我听医生说你醒了，我来看看你……”童澈没想过他会这样，说得语无伦次。
叶之舟缓缓抬起手，手指落到她脸上。“还痛……不痛？”他带着氧气面罩，说话断断续续，费劲力气。
童澈在宋知华那得知，叶之舟一度被下了病危通知单，心疼得说不出话来，抽抽搭搭地，努力想做点什么。“我不痛，你呢？你哪里痛吗？要不要喝水？冷不冷？你别说话，你摇头或者点头就好。”
她有些慌乱，却什么也做不了，又自责又心疼，甚至有些坐立不安。
叶之舟没有回答，只直勾勾地盯着她，似乎想把她钉在自己眼神里似的。童澈看不清他面罩下的表情，只是过了片刻后，听得他一声轻轻的叹息。
“你不该在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