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啪！”
一声猝不及防的炸响，吓得让童澈冷不丁地抖了一下，也打断了两人之间原本的胶着。
宿管大爷皱着眉头：“学校三申五令不让放烟花，这群小鬼就是不服管！”大爷瘸着腿走过去，此时黑暗中接二连三地炸开无数光芒，又化成光束落下，照得人脸时暗时明。宿舍楼里一阵喧嚣，在下一朵烟花绽放的时候，“新年快乐”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童澈抬头去看烟花，回过神来，发现叶之舟在看自己。
“新年快乐。”叶之舟对她说。
“还有两天才到新年呢。”
“嗯……可新年总会到的，只要你快乐，此刻就是新年。”叶之舟也抬头，恰好一簇盛大的烟火纷纷坠落。童澈一侧眼，就看到他清晰温柔的下颌线。在他低头的瞬间，她迅速别过脸去。凋零的光芒似乎落入她眼里，泛起微微的涟漪。
如果在2024，小叔这时应该也和她在天台放烟花吧。可惜，他们甚至没有过完那个盛夏。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是从什么时候认识我的，还记得吗？”童澈深吸一口气，又问他。
在问的时候，她已经有了期待的答案，于是盯着他的嘴，等着他说出那个日期：2024年6月12。
叶之舟缓缓张口：“小澈，其实我……已经认识你很久很久了，久到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
“这是什么意思？”童澈皱眉，莫名想起一些最近很流行的撩妹情话，什么“我对你一见如故”“什么你我素未谋面，却早已相识”……据说这招在酒吧泡妹，百试百灵。
她有点窝火。“你不会想说什么……我早就住在你心里了这种屁话吧……”
“不是不是……”叶之舟肉眼可见的慌了。“你想到哪里去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童澈撇撇嘴：“我哪知道，你们男人不都喜欢这么说？骗子！”
“真不是……”
童澈把玩着连衣帽上两根绳子，手指头绕来绕去，一边看着叶之舟的表情，看他有些尴尬又有些无奈地念叨着：“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认识你的时候，远远不是今年，不是1999。”
“我们在这之前、不对，是在这之后，也不对……我……”
他嘴巴打了结一样，却没能简单地说明白。
“啪”的一声，又一朵烟花绽放，盖过了他的窘迫。两人齐刷刷抬头，等天空归于平静时，童澈笑着说：“我知道。”
“你知道？”叶之舟惊讶地看着童澈，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童澈笃定地说：“25年之后的夏天，对吗？”
她笑意盈盈，以为听到了心里的答案，眼前这个人就是相遇于2024，她的小叔叶之舟。
没想到叶之舟却摇了摇头。“不是的……”
“不是？！那是什么时候？”
怎么可能，明明是2024。“你是不是记错了？”童澈不敢相信，她在疑团里打转了许久，以为这就是唯一的真相，没想到却迎来当头一棒。
“如果不是25年之后，那你说，是什么时候？”她焦虑到几乎有些愤怒，“那你告诉我，真相到底是什么？”
偏偏这时，到了宿舍楼关门的时刻。宿管大爷打断两人谈话：“该宿舍了，小姑娘，你这不管是亲哥表格表哥，真哥假哥，都得明天再聊了啊。”
铁门缓缓向二人驶过来，童澈被迫后退两步。她焦急地吼叶之舟：“快说啊，你快告诉我！”
叶之舟无奈道：“后天音乐节结束后，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好不好？”
童澈隐隐感受到这件事的复杂性，她也没再纠缠，走出了宿舍大门。叶之舟站在门口，目送她消失在拐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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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12月31日。全世界都在期待第二天的到来，他们把下一个数字2000称之为千禧，似乎千禧年一来，所有人从此就进入一个崭新的世界。朴树的那首歌还在大街小巷里响起：“我们的未来该有多酷……我们的生活甜得像糖”。新世纪还未真正到来，可一切都迫不及待地闪着银色光芒。
那可是21世纪，人们说，明天一定会更好的。
可童澈却分明看到，日落的余晖斜斜地打在贴着小片白瓷砖和大片钴蓝色玻璃的建筑上，打在掉光了落叶的枯树枝上，打在天桥的银色扶手上，一切都渡着一层略显萧瑟的昏黄。
未来，就真的会更好吗？
她早就见过了21世纪，在那里，人们有的比现在可多多了，但大家却没这么多期待。至少，那里没有如此兴奋和朝气蓬勃的父母。
眼前19岁的童雨声正到处蹦跶，嘴里唱着“穿新衣吧，剪新发型呀……”，宋知华也眉目锋利，吊带衫喇叭裤高跟鞋全副武装。这样的他们，会期待25年后的自己吗？
“嘿！发什么呆呢？”童雨声的鼓棒轻轻落在童澈头上，童澈一回头，看见童雨声那张搞怪的脸。
“一会就要上台表演了，怎么有点不高兴？”宋知华也看到她发蒙的表情，递给她一只唇膏：“你试试这个色号。”
童澈回过神来，在镜子中看见画上重重的眼影，穿着一身紧身的银色长裙，有些陌生。也对，这是1999年的流行风格，在后来的一些杂志上，她看见人们把这种风格叫做Y2K。
童澈控制着自己的思绪，接过口红在唇上描了一圈，嘴唇有些亮晶晶的。恰巧叶之舟进来，四目相对中，童澈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
叶之舟的眼神在她脸色停留了片刻，很快又转向童雨声和宋知华，通知到：“我们的顺序又被调后了，看来秦羽做了手脚，他的歌排在我们前面，最好的位置。不过这对我们来说，反而有利。”
众人神色失落一瞬，又转向兴奋。童雨声大喇喇地说道：“就是得让人先听盗版的，才能知道咱们正版的好！”
宋知华附和：“到时候咱们可一点别怯场啊，把咱们得台风拉到最极致，燥翻全场！”
四人眼神里像冒着火焰，颇有大打一场翻身仗的气势。只是童澈突然想起：“那是不是得十一点多才能结束了？”
“嗯，大概是那个时候。”叶之舟问：“怎么了？”
童澈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正要开口，被童雨声截了话头：“那正好可以一起跨年哎！我听说广场附近有跨年敲钟，咱们一起去吧？也算是一块迎接千禧年了，多有意义啊！”
“好诶！”宋知华一听也兴奋。
童澈也只好应和。心里却暗骂叶之舟：自己说过什么都忘了么？男人果然都是骗子。
四人出化妆间的门，准备候场。叶之舟走在童澈的身侧，童澈拉了拉他的衣角，看着地板低声道：“别忘了你答应的，元旦晚会之后。”
“我记得。”叶之舟笑着轻拍她的背。
幕布拉开，在万丈光芒下，四人肩并肩地上了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