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童澈生病出院后，不管到哪里，叶之舟总会在她身边出现。好几次童澈故意东拐西拐，没想到一转头，他还是不远不近在后面，有时候还要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我只是恰好路过。”
童澈无语，翻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天排练完，童澈刚起身，见叶之舟跟上来，突然就有点说不上的烦闷。她原本想出门透口气，却故意走向女厕所的方向。到了厕所门口，她猛地调头，叶之舟的脸忽白了一瞬，又渐渐绯红。
童澈没好气道：“你还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叶之舟有些支吾：“我、我也上厕所。”
“大哥，这是女厕所……”童澈无语到有些失笑，这男人到底要干嘛！
“还是说，你还觉得你得寸步不离地保护我？”
叶之舟低声道：“我只是怕你再受伤，你已经……”
童澈很快打断他：“等等，你怕我受伤，你是我什么人？你明知道我喜欢你，而你又喜欢别人，那我们更应该避嫌才是啊，这样对你、对我，还有对那个女孩都好。我都已经说了我不会再打扰你，你为什么非要一直跟着我呢？”
她说得有些激动，喘了口气又补上：“你不应该保护我，你没有立场保护我。你如果真的喜欢她，你要保护的人是她。”
叶之舟眉头紧皱着，原本看向童澈的眼眸垂了下来。“可，我不是你小叔吗？”他有些迟疑地说，也自知会被她反驳掉。
童澈冷笑一声：“小叔？你不是我小叔。”小叔怎么可能忍心看着她为了自己失魂落魄。童澈手指掐着自己掌心，默默念着：你才不是，我也不需要你是了。
“叶之舟，”她清楚地叫他的名字，迫使他抬头，与自己对视。还是那双她深陷过的眼睛，此刻装满浓郁的忧愁。
童澈也强迫自己直视他，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道：“我曾经是喜欢过你，现在……现在也还在喜欢，但以后未必。我也曾以为你喜欢我，现在看来是我的误解。我对你表白，但是那不意味着你对我有某种责任。我不知道你喜欢的女孩是谁，长什么样，我们都没见过。但如果你真的喜欢她，你应该把心思放在她身上而不是跟着我。但如果你只是为了切断我喜欢你的念头，而捏造了这个人的存在……”
她顿了一下，指尖把掌心掐得生疼，可还是一字一句地说出了后面的话：“如果你真的是出于这个原因，故意说你喜欢别人，那真的大可不必。我不是没皮没脸的人，你这么做，是对我的侮辱。”
说完这番话，她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和勇气，险些有点站不稳，也再也没有力气直视他。
一滴泪毫无预兆地滑落，砸在地面。她赶紧低下头，不想到这个时候还出糗态，于是硬生生笑着说：“不是你说的吗，我们就是普通同学。”
叶之舟见到她的眼泪，顿时手足无措起来，高大挺拔的身体却有了局促之意。他很想伸手，再拍拍她的头，擦掉她的眼泪，或者哪怕是拉拉手就好，可是童澈说得没错，他没有立场。他做任何动作，都很苍白。
童澈很快收拾到情绪，强撑笑意半开玩笑道：“还是说你真的想进女厕所？那我就叫保安咯。”
“等等，我有东西给你。”叶之舟叫住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台诺基亚手机。
那手机的样式，童澈在2024年家里装破烂的盒子里见到过，是老童的第一台手机，那时市面上早就没得买了。可现在才1999，是刚出的新款。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说，是一笔昂贵的开销。
叶之舟把手机塞给童澈：“我已经存好了我的电话，你要是遇到任何危险或者麻烦，记得一定打给我，我24小时都开机的。”
他也晃了晃自己的手机，那台显然要更旧一点。
“这、这挺贵的吧？你哪来的钱买手机？”童澈下意识就推回去：“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我要不起。”
叶之舟眼神恳切：“你拿着，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跟着你。你也说了，我没有立场保护你，就当我送你一个防身武器好吗？”
他看起来像马上就要碎了。童澈有些不忍，又想起上次的事情，如果有手机，可能也不至于闹到医院。她拿了手机说：“那就当我买的，不过我手头没钱，等我攒够了钱，我再还给你。”
“好。”叶之舟生怕她不收，又说：“有任何麻烦，记得一定找我。”
童澈点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去，背影在暗处显得单薄又孤独，像一首诀别诗。她竟然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叶之舟……”
“嗯？”叶之舟迟疑了一下才回头，逆着光，面目有些模糊。童澈回想起自己一厢情愿把他当小叔，觉得有些可笑。可是，仅仅是作为叶之舟的存在，她对他的喜欢也那么真切。在这个自己都弄不清真假的世界，这是她唯一确定、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眼下这个东西，正在渐行渐远了，还是她亲手推开的。
她大声说：“我很幸运这个世界有你存在……”，可却突然鼻头一酸，后半句成了哽咽：“我以后，不知道要去哪里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他听见。但不等他有所反应，童澈狠狠扭头，走向了反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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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星火音乐的人约的是七点半，在一家清吧里。童澈没有告诉乐队的人，想自己先探探情况，有眉目了再跟队里说，免得大家空欢喜一场。
她准时到了那家酒吧。室内空间不大，灯光是刻意的昏暗，暗到甚至有些看不清，眼前一团黑黄。一个歌手抱着木吉他，曲调慵懒地弹唱，仅有的两桌客人也喝得有些昏昏欲醉。
童澈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屁股刚沾座椅，酒吧大门又被打开，外面的人像风一样旋进来。那人扎了个小辫，浑身上下的名牌logo，在这么昏暗的环境里，竟然比脸还显眼。
那人倒是眼尖，直奔童澈而来，嘴里喊着：“哎呀小童澈！是你不？”
童澈有些拘谨地起身：“赵总你好，我是童澈。”
那小辫儿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拉着她的胳膊又夸张地寒暄：“哎呀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你这气质哟，很独特。”
他那拿腔作调的语气，特意靠近的好像他俩已经是非常熟络的朋友了，童澈暗暗后退了半步，避免被他的口水碰到脸上。
“别紧张哈，咱们就当好朋友聊个天，我叫赵磊，你叫我赵哥或者老赵就行。”
“嗯嗯，赵哥好。”童澈还是有些拘谨，差点忘了来时的计划。
赵明打了个响指：“waiter~”，一边问童澈：“喝点什么？”
“我不太会喝酒，白水就行。”
“别呀，我知道他们家有好几款酒很不错，给你试试。”赵磊不由分说地点了几杯。童澈不会拒绝也不会挡酒，几口酸甜又略带辛辣的液体落进喉咙，很快有些醉意，话匣子也慢慢打开。
童澈问：“您听过我们乐队的歌吧？觉得怎么样？”
赵磊咂着嘴：“听过，在学生乐队里，算是挺不错的。不过商业性方面，还是差一点。现在都流行芭乐情歌，你得往那种苦大仇深里搞才有市场，你们愿意唱吗？”
“那种啊，那种……”童澈被酒精支配了大脑，感性早就大过理性，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那种，不太是我们的风格。大家都在唱，我们再唱就没意思了。”
“哈哈，有个性，也挺好的。话说回来，你们乐队的几个，都挺有个性，尤其你们的贝斯手叶之舟。”
“你也知道他？”一提到他的名字，就算是醉了，童澈也觉得脑子里像有什么闪了一下。
赵磊装作不经意地说：“当然。你不是他女朋友吗，你这么优秀，他肯定也得同样耀眼吧。”
“唔……女朋友……”说起这个，童澈又喝了一口。一杯长岛冰茶见底，朦朦胧胧的情绪慢慢涌现。她并没有醉到不省人事，还想着回答眼前的问题。于是她喃喃道：“女朋友……你怎么也知道了。”
而另一边，叶之舟正看着手机里童澈的号码。他犹豫着要不要给童澈打电话，却收到了一条信息：“你如果不签我们，一定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