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之舟！”童澈一声惊呼，冲了过去。
后台熄了灯，无数电线和器材胡乱摆放，童澈跑得跌跌撞撞，几次差点摔倒，终于穿过了这深海般的黑暗，推开了那扇荒废的门，来到他面前。
叶之舟就在眼前。他烂泥一般地瘫坐在地上，气息微弱。见童澈过来，努力睁开眼睛，想冲她笑，但很快又闭上眼了。
童澈握住他的手，冰凉。手上还有些许刚凝固的血迹，有些微微的黏。
他遭遇不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可童澈从未觉得他像眼前这样，似乎随时就会消逝。
“小澈……”叶之舟缓缓开口，气若游丝。
“我在……”童澈望着他，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怎么都说不了话，只有眼泪汹涌着往下淌，身体也完全不知所措，只能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明明他才是危险的那个，可童澈抓着他，却像抓住悬崖上的绳索。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不能松，一定不能松。她嘴唇发抖，咬紧牙关，咬到腮帮子发疼。
“怎么会这样……”童澈颤抖着问：“你怎么会这样啊……是不是秦羽做的？”
“我马上打急救电话，你别怕。”童澈站起来就要走，被叶之舟虚弱地叫住：“别去。”
“别去……你就在这里，陪陪我……好不好？”他断断续续地说出口，近乎恳求。他一定很痛，痛到眉头拧成死结，可他却还在拼命地对她笑。
“你……得去医院，得去医院……你不能死……”童澈哽咽地呢喃道，却知道自己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去医院……没用。”叶之舟故作轻松，却因声音的虚弱而显得凄切。他说一句要停顿好一会，才能接着说第二句：“没用……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童澈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喃喃道：“为什么去医院没用？为什么……我应该知道？”
难道是……童澈猛地抬头，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叶之舟。“你是说……你是说，你和我一样？！”
她那么多次头晕，去医院都没有检查出来原因，后来她推测出来，这大概就是她穿越的副作用。没有人知道原因，她只好和自己开玩笑：放轻松，不过是时空层面的水土不服。
“你是说，我们晕倒是出于同样的原因？”童澈瞪大眼睛看向叶之舟，揣测到：“这，这是你今晚原本要对我说的话吗？”
叶之舟阖上了眼皮，有些无力地点点头。
“可是……为什么？”
“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他的声音接近缥缈，宛若落在两人身上那缕泛白微弱的光。
光……
这已经在体育馆外了，早就没了镁光灯，四周也没有路灯。哪来的光？
童澈有些惊恐地抬头，在一团乌云后，那轮诡异的月光，缓缓露出了脸。
又是这样的月光。童澈回想起前面几次的穿越，似乎每一次，都有这样的月，在轮廓之外又有一轮，偷偷地探头，嘲笑着地上渺小的人类。
莫非跟这个月亮有关？可如果仅有这个月亮，他们现在就已经不在此时此地了。
童澈看着他脸上的月色，轻声问：“叶之舟，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这里的吗？”
叶之舟惨淡地笑：“小澈，我曾经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也永远不用再经历，可是我……”他说道一半，垂下头，一行泪从眼角滑落。
“小澈，我们已经……不在2024年了……”
话音刚落，顷刻间，所有的回忆排山倒海般袭来。2024的叶之舟，倒在舞台下，童澈也被一块模板砸中，失去意识；后来的1999，她被车撞到，生死不知，却又莫名回到2024……此后所有的轮回皆是如此，除了这轮月，还有一个事情从未缺席。
是死亡！
2024的童澈和叶之舟或许已经死了，但1999年的他们还活着……这是他们的躯壳，还是他们的灵魂？
叶之舟靠着童澈，彻底晕过去，脸上凝固的血迹显得格外凄艳。此时此刻，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童澈把他抱在怀里，情不自禁地吻了他的脸颊。她眼里的泪早就干了，眼神里只剩下坚硬的决绝。
体育馆副楼夜间无人看管，童澈把叶之舟挪到背上，一步一步挪进电梯，直达顶楼。
冷风一阵阵刮过，她变得愈发地清醒、冷静。不知何时，天上的乌云已彻底散开，两轮清晰的月交错着展开，似乎垫着脚就能碰到。
她望了望天上的月，竟亮出一丝冷笑。
“既然如此，我偏要赌一把。”童澈看着地上已无声息的叶之舟，她轻声道一句：“小叔，再见。”
接着，她越过顶楼的围栏。在月光的注视下，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