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叶之舟怔了一下，眼神却下意识看向童澈，两人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可不明所以的童雨声以为他要干什么，冲到前面来，冲秦羽嚷嚷：“不服气？想打一架？”
秦羽冲叶之舟说：“让他们先走吧。”
童雨声不解：“什么事我们不能知道？”
童澈大概猜到原因，拉着宋知华撒娇：“知华姐，我听说西大街新开了一家爆火的西餐厅，要不我们一会就吃这个吧？你和雨声哥先去排队，我们一会就到，好不好？”
宋知华心里琢磨了一下，应了下来。“雨声，咱们先走。”
走廊只剩下他们三人。借着外面的阳光，童澈才看清楚，秦羽的脸白得像纸，嘴唇也毫无血色。
童澈问：“你想干什么？”
秦羽摘下墨镜，有些艰难地看向面前青春靓丽的两人。童澈心里徒然收紧，她紧捏住叶之舟的手指，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秦羽那墨镜揭开后的双眼，竟已爬满了细细密密的、刀刻般的纹路，宛如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可下半张脸，却依旧紧致、好看。
强烈的割裂感让童澈有些恐惧。她问：“你、你这是怎么了？”
秦羽苦笑说：“我也很想知道是怎么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却没有变化呢？”
事已至此，两人也不必遮掩。叶之舟坦诚说：“我们也有变化，你遭受的痛我们也同样的遭受，程度不比你轻。”
那种没来由的晕眩，那一次次的濒死感，他们已遭受了无数遍。在一个彻底的悲剧里，没人能置身事外。
可秦羽不明白，他又上前一步，离两人更近的，那近乎狰狞的纹路吓得童澈本能往后，贴靠在叶之舟胸膛上。叶之舟握着她的手，低声道：“别怕。他伤害不了你。”
“哈！”秦羽冷笑，笑声猖狂。“你们俩，还真是伉俪情深，到哪都能黏到一块。”
叶之舟护着童澈在身后吧，回敬道：“关你什么事？”
“管我什么事？”秦羽一笑，上下两半的脸开始各自拉扯，模样惊悚。“我最恨你们这种相依相伴的样子！我恨透了！凭什么都进了这个死循环，你们却热热闹闹你侬我侬，而我！我永远都只有一个人，在这个死循环里打转，没有人知道我有多孤单多寂寞，我恨不得去死，可我却他妈的怎么也死不了！”
他自从进了这个诡异的时空后，已经不记得循环了多少次。甚至尝试过好几次自杀，可每一次睁开眼，又看到令人绝望的太阳。
“凭什么你们可以生死相依，而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凭什么！”秦羽有些崩溃地喊。
“可这不是你一次次伤害我们、伤害童澈的理由！”叶之舟义正言辞。他早就猜测到，童澈遭受了好几次的意外，可能都是秦羽的手笔。
秦羽冷笑：“怎么不是？这就是我的理由，我看你们不爽，就希望你们赶紧都死了，死的透透的，这还不够吗！”
叶之舟没再说话，他从心里感到一阵恶寒，让他直泛恶心。
谁料童澈轻声说：“你可以的。”
秦羽一怔：“可以什么？”
“如果你真的想死，你可以完全死掉，只要你愿意。”童澈又解释了一遍。
秦羽的脸色从苍白渐渐泛红，问：“你说什么？”
童澈直言：“真正能上你踏上循环的，是双月之夜，只有在那个时候死，你才能见到第二天的阳光。你如果想死，完全可以随时去死。就像现在。”
童澈甚至随手递给他一把瑞士军刀——自从遇到几次危险后，这把刀就一直系在她裤腰上。
童澈冷冷道：“只要你现在把刀捅进这里……”她很认真地指了指颈动脉，“很快就会死去，我们也不会给你打急救电话。这样，你就能解脱了，怎么样？”
秦羽似乎没有想到这个柔弱的小姑娘竟然有如此冷酷的一面。他有些没反应过来，皱巴巴的脸抽了抽，紧盯着童澈，突然笑起来：“哈，童澈还是那个童澈，我怎么忘了……”
那年他使坏，故意在她领奖后伸腿，绊了她一脚。没几天在某个节目的后台，他一个不留神，就被一双细细的鞋跟凶猛地踩中。等他回过神，眼前那姑娘扬起甜美又无辜的脸，跟他说：不好意思，刚刚没看清，没有踩到你吧？
就像此刻，她同样甜美又无辜地看着自己，刀尖正对着他的心脏，告诉他，往这一捅，就能死。
就像说出门右拐就有二路公交车一样。
叶之舟接话：“你也还是那个你，不是吗？我们三个为什么到今天这步田地，为什么再也回不去，只能永远地循环永远地飘荡，难道不是因为你吗？秦羽，你是自作孽，不可活。”
明晃晃地刀尖依然对准自己。秦羽猛地想到了那个诡异的夜晚，那把刺向自己的剪刀。他喃喃道：“不是的，我没想要怎么样你，我只是……”
叶之舟静静地说：“你只是不想我们赢，你没办法接受我们一个新人乐队居然比你的演唱会还卖座，专辑比你还卖的好，粉丝比你还多。明明是同一家公司，明明你才是我们的前辈，可公司的资源却慢慢倾向我们，你受不了，你受不了被人说江郎才尽，更受不了自己几年都写不了一首好歌，你的嗓子，早就在各个局上陪人喝酒喝坏了，你知道自己永远也超不过我们了。那年的金鸽奖在即，你已经连续三年颗粒无收，你无法接受，所以选择让大家一起下地狱，不是吗？”
秦羽一时间无话。他们说的一点一滴都是事实，即便过了一万年，即便他们去了月球上，这也是事实。而更重的事实还在眼前：他和月错的竞争，又要开始了。
秦羽咬着牙狠狠道：“对，你说的没错。我根本不在乎唱的是什么，你写的也好，他写的也好，我只在乎赢。你大概不知道，你们呕心沥血写的歌，我也漏了点风声。不得不说，你们的歌确实还可以，预售的数字，可是你们的两倍。”
秦羽洋洋得意的嘴脸与他撕裂的皮肤极其违和，看得童澈恨不得拿一把熨斗，把他脸上那层皮烫平了。
童澈问：“所以你就打算一直带着这墨镜，一直过这见不得人的生活吗？”
秦羽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有些恼羞成怒：“要你管！这次你们就等着一败涂地吧，你们这群垃圾！”
叶之舟只淡淡地笑了一声。“有件事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月错乐队，从来不是为了跟谁比较而唱歌。所以，你做的这一切，其实都没有意义。我听过你刚出道时的歌，你本来有很好的条件，只是……可惜了。”
他眼神轻蔑地上下打量了秦羽一番，拉着童澈便走了。
秦羽在两人身后呆站了许久，突然泪如泉涌，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