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一般,痛得透不过气来,秦厌捂着心口,身体发软,强行令自己站稳,然后抬头看向铁宝宝。
此时此刻,她一点也不觉得面前这夜叉面目可憎,反而亲切许多。
“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了让我心疼你的三皇子吗?”
见她如此油盐不进,铁宝宝嘲讽地笑了:“你不配,我只是为了让你知道,你已经失去他了。”
“我又不曾得到,何谈失去?”
“哦,那我说错了,从未得到的人,是三皇子,不是你。”
眼看铁宝宝转身要走,秦厌忽想起一事,面色又变:“你可知沈复……馥儿去哪了?”
“怎么?后悔了,又想见他了?”
“我是真心想补偿的。”她欠沈复良多,如今也只能想办法替沈馥寻一如意郎君,至少良心上过得去。
“好啊。”铁宝宝抓着她的胳膊,将她一路拖进沈府,来到院中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前,指了指井口,“三皇子就在下面,你想补偿,跳下去找啊!”
秦厌现如今已十分虚弱,被铁宝宝攥紧的胳膊先是酸痛无比,到最后已失去知觉,短时间动弹不得。无法逃脱,只好先探头看了看井底,井口很大,牛都能掉进去,但里面仍是黑黢黢一片,一眼望不到头。
若还是从前,这点高度对她来说不在话下。但现在她已经不是神仙了,也没有法力,区区肉体凡胎,跳下去不死也残了。
比起怕疼,她更怕的是身边人受伤。沈复本就纯良脆弱,将自己封闭在下面的小世界,一定很伤心了。
秦厌感觉呼吸有些困难:“馥儿她在下面待多久了?”
铁宝宝却是面色一沉,手臂忽扬,从背后将秦厌推了下去,厉声道:“丑八怪,你永远也别想见到三皇子!”
身体突然失重,骨肉在光滑潮湿的井壁撞了几下,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遍布全身。
朦胧间,她还感觉耳边刮起了一道道飓风,如同刀刃般,疯狂地剜着身上每一寸肌肤。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还出现了耳鸣……
原来下地狱,便是这样的感觉。
就在她快失去意识时,耳膜传来巨大的重声,血肉坠地,一股强大的冲击感,撞得她五脏六腑都仿佛被震碎,鲜血从每一处伤口渗出,染红了一片。脊骨也摔断了,瘫在湿漉漉的烂泥里,动弹不得,口鼻被鲜血堵住,无法发出声音,闻不见任何气息,直到窒息……
快死掉了吗?
遗憾的是,最终也没能见到好友,没能向他说一声对不起……
沈复,多想再跟你喝一次酒呢。每次我都说要戒酒,每次都忍不住,你也不知道劝劝我……真是损友。谁能想到呢?你不仅损,还心思不净。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想嫁给我!
秦厌只能用胡思乱想,使自己不睡过去,希望能拖到被人发现。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一道冰冷穿过身体,然后越来越多,无数冰冷从她身体里穿来穿去,她的眼睛已经被血糊住,无法睁开,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存在。
又过了许久,她感觉有东西在啃食她的身体,是虫子吗?又或者是其他生灵。
沉重的躯壳在一霎那脱离,她的神魂飘起,依稀看见四周飘过的蓝色魂灵,每从她的肉体穿过一次,她身上的血肉便缺少一分。
她想深吸一口气,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呼吸了。她想发出声音,即使听不见,但她的意识却能与那些魂灵交流。
“我已经死了吗?”
对方的意识亦在向她传达:“不,你还活着。”
“这是哪里?”
“无间炼狱,惩罚六道罪人之所。”
她不服气:“我曾积累过很多功德,也算罪人吗?”
“能抵达此地的,都是罪人。”
“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让你,失去挚爱,生不如死。”
“什么叫失去挚爱?”她一下子慌了,急了,“不,我没罪!我要见馥儿,她在哪里?”
“你不会见到她了……”
无数魂灵向她涌来,铺天盖地的冰冷压得她喘不过气。痛苦牵扯着全身神经,如密密麻麻的蛛网,将她包裹一团……
“不——”
秦厌猛地睁开双眸,入目竟是一片白茫茫、空荡荡的大殿,地面铺满冰雾,寒气逼人。
这地方,好熟悉!
她刚想起身,肩头突然被人按住,不知何时,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位清俊的紫袍男子,发如霜雪,双颊苍白如冰雕雪塑,幽紫色的眼眸正冷冰冰的盯着她,却又带着某种说不出的黑暗意味。
她睁大眼睛,难以置信:“主、主人……”
眼前之人,正是诸神之王——玄嚣青阳,亦是将秦厌一手养大,直至修成正果的天帝大人!
“阿厌,你回来了。”姬玄嚣扯了扯嘴角,因为常年面瘫,他自以为的笑容在秦厌眼里便是狰狞无比,比夜叉还要可怖!
秦厌害怕地闭上眼睛,浑身发抖,先前坠落炼狱的绝望之感还不曾缓解:“我……我不是在无间炼狱吗?怎么会到这里?”
“傻阿厌,本座怎么忍心让你下地狱?”姬玄嚣溺宠地摸了摸她的头,才稍许缓解了她的紧张。可下一句,再次让她乍然一震,唤醒了心中某种深藏的恐惧,“但那个引你犯下天条的怪物,必须死。”
秦厌心中一惊,急道:“主人!”
“还是舍不得?”姬玄嚣欺身压来,眼眸发沉,冰冷的气息瞬间笼罩而来。
秦厌紧张地闭上眼睛,下一刻,姬玄嚣的手已探进她的怀里,取出那枚已转成墨蓝色的功德石,兴致缺缺地打量着:“是不是又偷懒了?”
“我……”她睁开眼,目光有些呆滞。
姬玄嚣又是一笑:“看你着急的,本座又不欺负你,真是有趣呢。”
自知受了愚弄,当即沉下脸,一言不发。
知道自家爱宠脾气差,容易生气,姬玄嚣也不再逗她了,将功德石递还到她手上,起身走至门口,轻风吹入,将他宽大的袖袍吹得往后飘啊飘,像两团妙曼的紫云。他凝望着外面一望无际的白色世界,忽道:“阿厌,你怨过本座吗?”
这句话好熟悉,秦厌一怔,跟上前去,看见姬玄嚣冰冷的容颜与这雪白的世界融为一体,唯有那一抹紫色,为他增添了几分亮彩。
她抿了抿嘴,低头回复:“阿厌不敢。”
“本座贬你下凡,害你受灵肉分离之痛,挚友离别之苦,如此伤你,却无一丝怨恨?”
她颇为懂事:“主人若不贬我,天道便要灭杀我了,轮回之苦,总好过魂飞魄散,什么都不剩。”
“是么?”姬玄嚣扭头看她,眉睫深深,不复天帝之威,甚至有了求人之姿,“那你愿意回到本座身边,继续做本座的爱宠?”
“……”